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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问(散文)/王剑冰

(2020-07-05 09:13:30)

 

  我正在穿越四千年的时光隧道,我要去看大石棚。

  已经进入九月,东北大地还是一片葱茏。最多的是玉米,很少看到大豆高粱。当地人说,大豆还有,高粱稀少了,人们吃上了大米白面,谁还稀罕那玩意儿。高粱是古老的食物,有史籍证明,高粱种植最少有五千年历史,大石棚时代,人们或用其果腹。

  车子从大道上下来,拐入小路,小路两边出现了果园,梨、苹果、葡萄,随处可见。野花和蓬蓬草点缀在周围,向日葵也在其间炫染。同车的人说,刚才有一种梨,酥酥的,吃了会醉,是营口特产。哦,是一种古梨吗?朋友笑了,你什么都要同古时想在一起。

  小路盘盘绕绕,忽上忽下,当地的朋友虽然来过,却总是迷路,使用的导航有时会失去作用,不得已下车再找。终于越上一道山梁,绿丛中开去不远,已是路的尽头。下车往前,一片青纱帐,仍无所见,扭头时,猛然站住。

  阳光硬性地如雷电穿云透雾,直接照亮了那个庞然大物,它就在庄稼地里,神坛一般,矗立于天地间——怎不是将天地合在了一起!直让人目瞪口呆,要喊叫出来。如果不说是筑于中国的青铜时代,你定会怀疑是地球人所为。

  怀着敬畏走去,越离得近,越感到一种沉重的压力。它是如此巨大,四块石头上演了一出建筑杂技:三块片石,突出地面达三米高,挤合成一个“门”,生生将一块巨石顶起。巨石整个如一个大棚,遮严一方天地(我后来看到了数字:盖石长8.6米,宽5.7米,厚0.460.55米,占地约50平方米)。无论下面哪个方向,它都留下一块阴影。

  辽阔的山顶一片沉寂,大石棚现出凝重的色光,看着的时候,感觉到它的气息,它也在同你对视。重压之下的大地,微微战栗。

 

 

  这里的山离海很近,山后就是海。可以想见,我们的先人常常能够望见大海,大海的辽阔形成了他们的气魄,所以早先的东北人,同样敢想敢干。在中原,除了为解决居住方式向下挖洞,尚未发现有此凡世称奇、仙界惊羡的动举,有愚公带领子孙移山不止,也只是寓言。那时的殷墟,正在铸造鼎之类的礼器,三星堆的鱼凫人,会接起一棵铜制的金钱树。

  大石棚的朝向也是向南,这或是祖先早就对自然现象有了认识,顺应天道,得山川之灵气,受日月之光华。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南向已经成为一个遵循的方向。

  多少年前,营口发生过大地震,那个时候我还朝东北投去关注的目光,没有想到一年以后,我所在的唐山同样发生。这次接到营口的邀请,我立刻想到了那场灾难。大地震摧毁了那么多现代建筑,竟然没有撼动这古代的大石棚。

  正看着,旁边的苹果地里钻出来一个人,这个人叫徐海,黑黑的,有五十多岁,孩子在外边打工,他在家经营着果园。

  徐海说,当地百姓把石棚也叫古庙,正月十五开庙会,石棚周围的村子都上来,在石棚这里热闹。问这附近的村子叫什么?就叫石棚村。山呢?石棚山呗。石棚存在了四千多年,山名和村子必然都是后来叫的,显见对于石棚的在意与崇敬。

  周围群山连绵,想看到点儿什么痕迹。这庞大的石棚,石料来自哪里?如何开采,如何运输,又是如何矗立?

  山地起伏,有的地方陡起来,有的地方斜下去。我问徐海,附近可有河?徐海说,有浮渡河,还有三道河。我听了有些兴奋,果然有水,而且这水入海,说明水不小。陪我的朋友说,在营口地区,石棚的建造地附近几乎都有河流,那些河多通辽河。 

  我第一天入住宾馆,进门看到窗纱飘动,好奇地近前去看,窗外竟是一条大河。河水像土地,满是斑纹,对岸是一派自然田野。我觉得我认识这河,一问,果然是辽河,一条滋养辽宁大地,奔赴大海的母亲河。

  我指着三道河方向问徐海,河水附近的山上可能采石?我想听到一个满意的回答,徐海却说,近处的石头不能用,质软,粗糙。那么,大石棚的石头会来自哪里?徐海说,这种石料应该在东边,那里有老帽山。他手指着。远远的山,有些绿着,有些裸秃。离这里多远?二十多里吧。那座山上的石头是青石,可以整块地开采,然后从河里运过来。我有些相信,但是我怎么觉得这石头不像是青石,而是花岗岩之类。而且,四千年前的运输条件不可能承载这么重大的石料。找不到研究史籍,我满怀着好奇与渴望。当地搞宣传的朋友也说不出什么。大石棚周围,应该有一个说明,或博物馆之类,让世界走来的人了解我们祖先的智慧与勇敢。现在,只能凭借有限的知识,展现自己的想象。

  在没有超大起重设备、运输设备的情况下,或者等河结冰,在冰面上运行,或者走旱路,在冰道上运行。无论怎样,最终还是走冰道。要使得旱路冰层十分厚实,必须不断洒水,使之层层冻结,成一个整体,而后靠人力将石块推进。

  必是一次部落群体行为,河道以及道路两边,野树、杂石、土塄子,都已经清除干净。那么,民族的智慧与力量起航了,圆木在大石下面转动,并不断地轮换铺展,整个大地浑然有声。那是一条昂扬的血汗之路,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这庞大的石头。

  目的地到了,巨石怎样上去,又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同样没有难住我们的先人,他们不断地取土,直到将土填垒到足够高度,足够结实,完全地挤住了立石并在侧面做成斜坡,斜坡上依然洒水凝冰,而后起运。

  寒冷变成冰,而后变成呼喊,变成众志成城。数十吨的坚硬硬不过一滴汗水,土筑土堆,代表当时最先进的攀高设备。我不知道有多少人成为这个筑石大军的一员,他们没有留下姓名,每一个人都凝成了永久的姿态,是的,我甚至看到了一张张表情。领头的在呼喊,那是一种什么号子,亦如后来我们听到的搬运号子、抬船号子、上梁号子、拉纤号子?我随即听到了群体的应和,如排山倒海,如雷霆滚动。藤葛道道,树杠排排,臂膀丛丛,一整块的巨石在同太阳一起上升。在此之前,它已经经历过利器的楔打,烈火的炙烤和冷水的淋浇而从山体分裂,再经历水、木、冰的间奏,经历风、雷、电的合鸣。庞大无比的巨石,终于带着无限信仰,安妥在无限的不可思议、不可解说中。

  我分明看到撒在其上的信念以及属于盐的物质,这就是那逝去了无数生命的生命,时间一般长短与坚硬。

  在看着的过程中,又有了新的疑问,这么大的石料上,竟然没有任何凿打的痕迹,它如何达到了双面平整如砥,而近乎四方的边沿如何切削成形?我的想象受阻,无法往下进行。还有,这片地域,紧靠着山河与大海,绝对是氏族部落集中生活之地,他们在此耕种猎取、休养生息,或许在石棚不远处,一声啼哭会震破黎明。那么,建造石棚,究竟有何目的?有说石棚是先祖葬地,有说是祭祀所用,我比较接受后者,如果建造石棚是为安葬长者,那么,该有无数长者的石棚聚在一起,不可能孤零一个。

  无从知道大石棚的工程,到底经历了多长时间,中间许有停留,设计与实践发生了矛盾,就再合计,再试着进行。我们的祖先有的是时间,同样,也有的是力气。只要意志决定,就不会改变。许多的人类奇迹,都是如此完成。肯定会有伤亡,现代艰难的工程尚且会发生意外。血汗的代价是后来的欢呼和雀跃,那是一个辉煌的展现,这个展现直到今天。那么,它如何不是一个标志、一个意义?

 

……选读结束,更多内容:《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20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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