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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点工[中篇小说](4)

(2006-08-17 17:23:22)
 
10
方左红恨他老刘头儿。有什么想法,你可以通过自己的嘴说,非要让两个四十来岁的儿女说出来,将来,还怎么在一起相处?一点儿面子都没有了。她方左红不是那种脸皮厚的女人。因为恨,所以,她开始对老刘不在乎。不主动去老刘家。不上他的床。
当然,老刘如果来家里找她的话,她还是让他进来的。毕竟,老刘还没把话最后说死。不能结婚的话,是那个刘明说出来的,他老刘,虽然也说过要尊重儿女的意见,毕竟,还没自己张口把这种话说出来。
那段时间,晴晴也不给她省心,要么回来晚,要么在电话里跟莫西干人打嘴仗,两个人三天好两天坏的,气得方左红骂她:“天下好男人多的是,非得和那个鸡冠子好啊?”
在对待莫西干人的态度上,晴晴对方左红是从来不让步的:“妈,你管好自己的事得了,我和努努的事你别在中间搅和!”
    男女情感路上,父母的态度经常起的是反作用,这种例子方左红见多了,为了不让女儿产生逆反心理,方左红心里一百个不乐意,也只好忍啦。
那天晚上,方左红起夜上厕所,听见一阵嘤嘤的哭声。哭声来自客厅的小床,方左红心里一惊,厕所也没去,掀开了晴晴的被子:“晴晴,你怎么啦?那小子欺负你啦?有什么话你跟妈说,不许这么憋着,听见没?”
本来捂在被窝里悄悄哭的晴晴,因为方左红的出现,哇地一声,敞开哭啦!
方左红上了床,把女儿搂在怀里:“傻孩子,你是不是怀孕啦?遇到啥事说啥事儿,怀孕也不是处理不了的,听着,你跟妈说实话,妈给你出主意。”
方左红怀里的晴晴,哭得抽抽咽咽,鼻涕抹在方左红的胳膊上:“妈,你咋这么傻呀?我爸回来过你知道不?”
“你爸?你爸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爸都回来半个月了,看我爷、看我奶,连我都看了,就是没看你!”
“你爸现在在哪儿?你快说!你怎么知道他回来了?”
“我奶告诉我的!我爸不让他们告诉我,怕我知道了告诉你,怕你找他不让他走!”
“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今天早上,在火车站。我奶让我去火车站见他,我爸坐火车去北京,从北京坐飞机回新西兰。今天晚上的飞机,这会儿,他已经上飞机了!”
方左红像傻子一样,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说什么了。她的男人,与她同床共枕生了女儿的那个男人,离开她十几年以后,回来了,却看都不看她一眼,躲着她走,还不如对一只养熟的猫和狗。郑伯春回来了,郑伯春又走了。回来和走,好像都和她没什么关系,却又有点儿什么关系。就当一个人死了吧。地球上每分每秒都有人死,死一个男人很正常。
方左红坐在女儿的床上,什么都不想说。
“妈,给你这个。”
“什么?”
“我爸给的,1000美元。”
晴晴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信封。
1000美元,能补偿一个女人的岁月吗?
“晴晴,妈妈不花这个钱。你现在也用不着这个钱。明天你把钱存上吧,存折妈给你管着。也许将来你会用得着。”
方左红的心瓦凉瓦凉的,手脚也瓦凉瓦凉的。
晴晴说:“妈,今晚我跟你睡吧。”
方左红说:“晴晴,不用,你妈挺坚强的,这点事儿不算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他,我们不是也过来了?”
“妈,”晴晴又哭了起来:“妈,你把我的床尿啦!”
11
    方左红给老刘的两个月期限,眼看就到了。
这一天,本应该是上课的时间,老刘没去上课,背着画筒,直接到方左红这儿来了。
进了屋,老刘坐在沙发上不说话。老刘不说话,方左红也不问他。天天见面,哪那么多话?愿意说你就说,不愿说拉倒。
还是老刘打破了沉默:“小方,我想好了,咱们还是结婚吧。”
这样一句方左红等了很长时间的话,终于等到的这一天,不知道为什么,方左红却突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高兴,不开心,也一点都不兴奋,好像她早就知道事情一定会是这样,她的心里,早就有所准备。方左红说:“你家刘玲玲和刘明想通啦?”
“他们想通想不通的,就那么的了,反正我又不是天天跟他们在一起过。我有劳保,够我自己花的,也够咱俩花的了。我只是希望,你永远对我这么好,永远能够这么陪我说话。”
老刘的脸上挂着泪珠。像老刘这么大年纪的男人,居然还会哭,方左红不由自主地也掉下了眼泪。这一天,终于让她等来了。方左红问他:“咱们结婚,住在哪里?日子怎么定?”
“就住我那里呗,说心里话,我住惯了大房子,要不是为了你,这么大点儿的小屋我是上不来气儿的。日子你定吧。你去找个明白人,挑个好日子。好歹也叫结婚,你别太委屈了,该买什么,你就吱声。”
有了老刘这句话,方左红真的开始张罗婚事了。首先老刘的房子要刷新,窗帘、床罩之类的东西也要换。窗帘和床罩她去五爱市场买,东西都是早看好的,老刘拿钱,她去买回来就是了。房子也好办,上街头找几个临时工,两天屋里就粉刷一新。最花费她时间的,是她要置办的像样衣服。又要好看,够档次,又要节俭,能多买一件是一件。现在不打扮,以后是更没有机会了!
对老刘的怨恨,因为他一句结婚的承诺,很快就被眼前的快乐淹没了。
方左红和老刘粉刷房子期间,玲玲回家看过一次,对他们的举动未置可否,倒是从书房里搬走了不少东西,有书画、工艺品,还有她母亲的几大盒子老照片。老刘死了三年的老伴儿,以前是个话剧演员,据说长得很漂亮。方左红没见过她的照片。自从她开始去刘家,老刘把她的照片都收起来了。
正式婚礼的日子,定在12月8日。
其实也无所谓婚礼不婚礼的,主要是请双方的一些亲戚朋友吃顿饭。方左红这边,父母早没了,娘家有个已经退休的哥哥和嫂子,再就是女儿晴晴。老刘那边,除了儿子、女儿两家人,主要是他老年大学的同学。老年大学里也有几位刚续弦的,老刘说,人家请我了,我也得请人家,来而不往非礼也。
那段时间,差不多可以算是方左红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了,她和老刘,每天在一起心平气和地讨论着结婚的事,因为老刘的经济实力,方左红的一些想法可以从容地实现,这让她很开心。三间大房子,老刘说了,他和方左红一间,晴晴一间,如果玲玲和明明回来,就让他们住书房。窗帘和床罩都是新换的,粉白的颜色,既新鲜又干净,是方左红心仪了许久而没舍得买的。方左红没想到,自己终于住上了充满着粉白色的房子。
有一天,在老刘家,方左红正和老刘一起坐着,说起第二天去办结婚登记的事。老刘说他找不着户口本了。方左红说:“你怎么这么笨?你那些证件什么的,不都在书房的那个抽屉里放着的吗?”
老刘说:“我找啦,我都找了好几天啦。”
“一个户口本,谁能动它?”
这样一句话说出来,方左红心里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莫非,真是谁拿走啦?
“玲玲说,找不着就……”
说着说着,老刘突然满头大汗,满脸通红,张着嘴像在说什么,方左红根本就听不到声音。慌急之中,方左红打了120。救护车来得很快,拉着方左红和老刘一起去了医院。
老刘死了。死于脑出血。
方左红没有去给老刘送葬。人家不请她。
    最后那几天,玲玲和刘明,是一直守在老刘跟前的。昏迷之中的老刘,说过不多几次话,喊的都是“二姐”。“二姐”是谁呢?连他的儿子和女儿都搞不清。
自从打120那天在医院与刘家的一双儿女见过一面,方左红再也没见过他们,也没见过老刘。人家不让她见。
一个叫刘忠厚的男人死了。他曾经是一个女人的丈夫,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的父亲,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做过某个女人的情人,不知道。作为一个正准备跟他结婚的女人,方左红没有资格在他的遗产继承名单上出现,一个最大的障碍是,他们还没有到民政部门去登记。他们粉刷房子、买东西、买衣服,张罗请客的名单,偏偏把办登记手续的事排在了后面。公司里的人对方左红说:
“方左红你太傻,第一件事你就应该拉他去登记,那是法律,有了那个证儿,你现在不就有资格跟他们老刘家要点什么了吗?也算你们没白认识一场。”
方左红却不后悔。方左红信命。命里不是你的东西,不是你能求来的。那些天,方左红把自己关在屋里,自责。她认为自己是一个苦命的女人,命太硬,克男人。郑伯春离开她也许是对的。还有孙国强。还有这个老刘。幸亏晴晴是个女孩儿。晴晴如果是个男孩儿,不一定会怎么样呢。
方左红是通过电话知道老刘死讯的。她往刘家打电话。一个陌生男人接的电话。男人说:
“老刘没了。下礼拜一早八点在回龙岗开追悼会。”
礼拜一,方左红把自己关在屋里,整整一天。
礼拜一,11月8日,离他们预定结婚的日子,正好还有一个月。
礼拜二,方左红去公司找汪姐。方左红说:
“汪姐,日子过不下去了,求你赶紧给我找地方吧,钱少点也行。”
方左红着急挣钱,更想让自己有事情干,想让自己累。干活干累了,晚上才能睡着觉。方左红已经有些天没睡好觉了,她的眼睛通红,让汪姐动了恻隐之心:
“小方啊,省政府那边,有一家的女人摔断腿了,骨折病人,要求全天护理,你行吗?”
不就是骨折病人吗?又不是什么传染病,有什么不行的?
礼拜三,方左红去骨折病人家里上工了。
穿了一件新买的粉上衣,看上去,还不算难看。
作者简介:
女真,女,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1985年开始发表小说。曾在《青年文学》《当代》《中华散文》《散文》《作家》等杂志发表小说、散文作品,作品曾被《散文"海外版》《小说月报》《中篇小说选刊》等转载,曾获中国图书奖、辽宁省优秀青年作家奖。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作协理事。就职于辽宁省作家协会。
责任编辑  王 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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