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2004年为纪念中国唱片100周年，中国唱片总公司在上海举行座谈会，来自文艺界、唱片界、中央和上海市有关部门的人士，回顾历史，研讨现状，展望未来，对中国唱片业的发展纷纷发表真知灼见[1]。

期间出版发行了一本《纪念中国唱片100周年——唱片百年》专辑，在有关中国唱片百年简史中明确指出：1904年，胜利唱片公司灌录京剧大师孙菊仙的《举鼎观画》、《捉放曹》等唱片，是我国最早最有代表性的“国产”唱片，是中国唱片事业的开始起步。

于是，有关中国最早的唱片，继中国百年唱片纪念会之后，引起了不少国内唱片藏家高度兴趣。以古为尚，各自使出浑身解数，都希望拥有一张属于中国最早的唱片。于是，1904年真的是中国唱片的纪年吗？孙菊仙的《举鼎观画》、《捉放曹》等唱片是灌于1904年吗？等等，便开始浮出水面。

一百多年前，美国，旧金山，不少的华人聚居在这座城市，他们大都来自广东，已经在这里为这个正在崛起的帝国打工谋生多年了。据梁启超的《美国华工禁约记》（1904）记载：根据1902年统计资料表明，美国共有华人128060人……其中檀香山（旧金山）有25767华人。他们大多数是广东人。闲暇时，每当他们思念家乡，想念亲人时便会哼唱起被称作粤乐的家乡音乐。

在一个早秋的上午，旧金山，美国胜利公司分部，在一间不大的“录音室”里，突然迎来了不少来自中国的广东客人，他们受邀正准备为这家唱片公司录音。当高亢圆厚的声音透过一个直径有80厘米长度有3米铁制大喇叭，传入一个小小机械的刻录头，其产生的机械振动将作用在一支金属刻刀上，于是，他们的声音被刻录在一个正以每分钟78转旋转的一块录音母版（腊版）上。此时的美国录音技师显得十分紧张，几次试音，洪亮的声音驱动刻刀的经向振动幅度均超出了音轨设定的宽度，录音师反复调整演唱者和喇叭口的距离后，终于迎来了一声OK。约4分钟后，美国技师小心翼翼取出腊盘，仔细检查一下，之后，在这个腊盘中间位置上面十分认真地刻下了模板号和刻录时间：1557 1902-8-23 1A。这是1902年的8月23日，美国旧金山，胜利公司的灌录第一张中国唱片宣告成功了，它的编号是：1557。之后这个腊盘经过处理成为金属母版，压制出一种直径10英寸（25厘米）单面胶木唱盘。在淡黄色的唱盘片心贴纸上，我们看到，在狗听留声机图案的下面，有一行用毛笔写的中国书法字，（曲目）“孔明归天”。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广东粤乐，并非是用粤语演唱的，而是用今称作粤剧官话，俗称舞台官话或戏棚官话，基本使用中州韵，接近属于北方方言的桂林官话，这也是粤剧最初使用的语言。

夜阑人静，当我抚摸着这张唱片，内心是感慨和激动，当现代高级立体声唱机的宝石针轻轻地滑过唱盘时，古老的乐曲带着古老的中洲官话的腔调仿佛把我带到了一百多年的那个时空：刚刚出炉带着油墨香味的唱片片心贴纸，上面的中国书法曲名、出自三国演义的《孔明归天》，以及在旧金山打拼中国广东人的高亢嗓音，那充满历史感的琤琤弦索，氤氲透骨……。

我想1902年灌录的这批中国唱片，在中国唱片史上应该不能被忘却。

                                          郭明木2015年4月6日作于集美红树康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