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喜欢这个小小街心公园,四围的老房子,中间不过两百来平的小空间,花木留梳。多少年了,隔一段时间,会打份饭拎来这里,吃个午餐。不过一座亭,几株树,因错落,因年代,有一种别处没有的静谧氛围,喜欢这个地方,不是因为树因为花,而是空间的氛围,不被人注意的氛围。总是正午时候来,我没见过它清晨或夜晚的样子,它在我心中是正午的样子,就是如此了。就像有些人,见面或不见面,你对他们的印象会停留在某个时段,年轻或是老年。好像他们永远是那个年岁。世事,多么不可思议啊。
眼前是三角枫,四季常青,数株,摇曳,有风。亭子也老了,一株棕榈,一株松,一株樱,一株桂,一株芭蕉,小型灌木错落,再远处,一株老梧桐,写着一对夫妻结婚纪念日种下,已过去五十多年了,不知他们还在不在世。人与植物,彼此共生共长,人去楼空,桃花依旧笑春风。
喜欢这个街心公园的错落,光影婆娑,不冷不热,即使盛夏的正午也不感觉到热,可能四围都是三层老楼,空间疏朗,通风,透气,循环很好。有狗来,有猫来,一只猫爬到矮树上四处观望,慢慢又走开了,是慢动作的。旧楼里老虎窗还在,里面有人吗?《繁花》里,阿宝和玲子喜欢爬到老虎窗上并肩望向弄堂外,那是另一个世界,昔日只是昔日,物是人非,老虎窗有记忆吗?
打的盒饭,不过一份辣椒鸡丁一碟青菜,一只萝卜汤,简单,却吃得干干净净。公园的“盛宴”,树影摇曳,我喝完了最后一口萝卜汤。余下的悠长午间,就是与这座园子“窃窃私语”了。我听它说,四季更替,永不疲倦。
四围的老房子,一层开了小餐厅,二楼还有少部分原居民,不知未来的命运如何,街心公园不会变的,梧桐还在的。餐厅桌椅都摆到了户外,散落园子四围。有些开了很多年,有些新开的,一切都是流动的。四围热闹,园子却依然是清静的。
前些年,外地来了朋友,都喜欢带来这一带走走。那间糖水铺开了20来年,家庭作坊式经营,几张台,桃胶好喝,氛围好,分别带两位朋友来过,一位后来因之种种,没了来往;一位却感觉是一生的朋友,虽然天南海北,见面少,不过隔一段时间几句问候而已,却好像一种彼此见证,我们还能平安的活着,平安就好了。她家父亲高龄,还在的。我父母也还健在的,比她幸运的一点,是我还有妈的。她多年前提到,母亲去世后,有一次她正开着车,突然很想她,忍不住了,停在路边,趴方向盘上哭起来,那时她孩子还小,很紧张地问她怎么了,她说我想妈妈了……这个细节,不知为何我一直记得的。她性格比我爽朗许多,我曾对她说,我很少羡慕人,却觉得她各方面平衡做得很好,是活得很明白的人,她比我有勇气和胆识,她的生活是有很多可能性的,一直深深祝福她,很多事情是这样,你不能抵达的某一部分,别人做得很好,并且是欣赏的人,那么也是一种开心。除了糖水铺,还有角落里的那个小餐厅,做湖北菜的,藕汤,武昌鱼,糍粑,都不错,小小几张台,常常满坐。那次,友人来,一高兴,顺序弄错了,一路咖啡、糖水,携手逛附近老街巷,最后才想到去吃饭,饭都有些吃不下了。不过,一路说一路笑,我们有那么多话讲,有那么多懂得,那种开心是实实在在的。那是2019年。记得很清。那次她跟我说,我已经50了,怎么觉得人生才刚刚开始。她一直从事教育事业,近两年已退休,做志愿者,当阅读推广人,支教,早已开启了第二人生。精气神,用在她身上永远是最合适的。
而另一位,曾来过此地的友人,可能是交往后,觉得不认同彼此的性格,曾经很欣赏她的才华,后来,才发现,仅仅只是才华,却并不喜欢她的性格,那种狠和尖锐,自己没意识到,常常会伤到别人,也是一种可怕。我还是喜欢那种心底有柔软或说有某种开阔大气的人。人就是这样慢慢远离的,并无可惜。才华嘛,远远看看就好,或者根本懒得一看……
光影从缝隙散落,园子是静的,细碎的静,无尽绿,有小风,我在亭子里打了个盹,身心舒畅。正午已过,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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