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今年是最过平淡的一个跨年。好像度劫后的一个无思无绪。父母和我一样，度过了一场劫。而最难的时间点几乎重合，但彼此在两个城市，都没有明说当时境况，我的嗓子当时讲电话都困难，大概母亲是意识到了。听着我虚无地说不要紧，也说他们有点头痛，也不要紧。可是，后来，知道，都是要紧的，上了80的高龄老人，发烧嗓子不舒服，吃不下东西，都不是小事。那时，我自己身体不适，加上突如其来的持续牙痛，还附带很少有的失眠，再加之担忧80多岁的老父老母，滋味并不好受，真真一言难尽。所幸，他们没有发展成重症，除了胃口不佳，吃不下东西，其他的不适都在三四天后消失。

            确认自己身体恢复后，我第一时间回了武汉，这是新年前两天。开始接手他们的饮食，强迫他们多吃。吃下去一点就恢复得快一点，能吃得下东西，就不用担心了。

            好像也有精神的力量，他们的胃口慢慢转好，从一碗熬得粘稠的白粥，加了山药末和红枣，妈喝下去了一碗。第二天，又在粥里加了鸡丝，又喝了两碗。朴素的中国哲学里，一定要吃东西才有体力，只要能吃，一切都好办了。

           后来，陆续制订一日三餐的菜谱：早餐，米酒鸡蛋小汤圆，蒸馒头南瓜芋头；午餐墨鱼鸡汤，煎鱼块，干子青豆木耳丁，炒花菜；晚餐烫饭，山药粥。另一天，早餐鸡汤馄饨，蒸红薯，蒸芝麻蜂蜜，蒸芋头；午餐筒骨萝卜汤，鲜虾仁烧豆腐青豆，炒西兰花。蒸鸡蛋。晚餐烫饭，山药粥；第三天，早餐小米粥，腐乳榨菜丁，榨鲜橙汁，蒸馒头，粑粑，小南瓜；午餐黄骨鱼豆腐山药汤，萝卜饭，鸡汤蒸蛋加剁碎的鸡肉；第四天，银耳莲子西洋参红枣炖得粘稠，苹果汁，萝卜丝炒面，蒸馒头……每天叮嘱他们必吃一只弥猴桃，一杯酸奶。一餐餐的调理搭配，汤汤水水，他们的胃口开始恢复，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爸其实吃素，但这个特殊时候，营养跟不上身体恢复就慢，“半哄半骗”让他吃下。很多老人其实后期是营养跟不上，身体机能衰退才造成不好的后果，饮食是很重要的，特殊时候的确需要有人悉心照料。

            一周后，感觉他们重新恢复生机。恢复生机的标识是情绪开朗，话多了，开始打电话关心亲戚老伙伴们的身体。有余力，这就是恢复了。那天，妈站在阳台上喊我，快来看，君子兰打了个新花苞。她很开心，说是好兆头。这盆君子兰她养了快20年，一大盆，两次搬家都带着，依然活得很好，花有时也给人信心。升温了，阳光很好。

            那几天，父母家的院里陆续有老人过世，电话里得知他们过去的朋友同事也有的走了，终究，认识的不认识的，有些老人没走过新年。

            记得12月31日，2022年的最后一晚。父母看完新闻就睡觉了。我也早早上床，这几天因为陪他们，住在父母家，睡小书房，房间小小的，暖气打开，很是安详。我也在书柜找了本旧书翻了几页，早早睡了，无思无绪，好像一种大病初愈的虚空。晚12点，被外面隐约的鞭炮声和家人打过来的电话惊醒，才意识到已到2023年。我如此平淡地进入新年。此时，我的小孩与朋友们在海边看烟花，也发来视频，年轻人真是快乐，没有过多忧患意识，不像中年人，经历疫情，真的有一种身心俱疲，好像开心不起来，好像有一种不该有的悲观。

            看看网络上那些激情洋溢无关痛痒的文章，好像隔着一层屏障。有时想，不急着显示存在感，保持缄默是一种礼仪，即使对别人的悲欢无法感同身受，那么至少不要唱反调，在这个时候显得自己多不一样，多么与众不同。过多的显示存在感，对于大多数正在承受痛苦的人来说，除了添堵，没什么益处。同理心是要有的，这是一种公共礼仪。

            真正的好与不好，其实都是很难分享的，只能默默度过，特殊时候，能顾好自己和家人老人，已是需要竭尽心力，至于其他，能力有限，都不重要。此刻，所有的大事和观点都与我无关，那一周，调理父母饮食，让他们尽快恢复身体，一日三餐就是具体的小事，能做好这些小事已是需要花费心力。

             当然，还是有一个“火花时刻”，30号那天，去听了一场音乐会，谭盾率队来汉演出，千难万难的低迷阻挡不了听一场音乐会的决心。鼓声锣声响起，所有的消沉似乎一扫而空，听到一首熟悉的“鞑跶舞曲”时，眼泪落下来了，悲喜交集，又好像无悲亦无喜，喜欢这类曲子，包容所有的情绪，回归一种平静，如同喜欢的那首“伏尔塔瓦河”一样，开阔流淌，自然而然。喜欢在音乐会上与自己喜欢的曲子相逢，这种偶遇就是意义。

          新年第一天，在生鲜快递订菜时顺路买了一块栗子蛋糕，新鲜得很，一口口吃下，甜品能给人带来快乐。虽然心境还未恢复，有个过程，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