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师是我们一个很有童心的老同事，已经是奶奶级别的了。她的孙子亮亮和闹闹年龄相仿，去年因为共同排戏的缘故开始有交接。

最初听说亮亮是我们负责排戏的小导演团子那里。团子说亮亮很不服管，而且跟剧组（姑且这么说吧，其实就是为了我们内部的晚会准备的一场戏）每一个孩子都爱冲突和打架，很是头疼。但是李老师非常想让亮亮参与，很怕亮亮被导演开除了，所以不惜每天给剧组的小演员们带小蛋糕吃！

前期的时候排戏我没有参与，后期时间紧迫的时候我也来东区这边招呼一下。所以那天赶上闹闹和亮亮打架！等我察觉的时候，闹闹已经在委屈地大哭，而亮亮愤怒地瞪视着闹闹，被奶奶吆喝着：你是个坏孩子，又跟别人打架，快跟闹闹道歉！

于是亮亮走到离我不远的闹闹旁边，眼睛里充斥着无限的愤怒粗暴地叫嚣出三个字：对不起！

闹闹还在哭，李老师不满意，说：你没有诚意，好好跟闹闹说对不起！

亮亮没有动，嘴唇动了一下，并没有说出什么，眼睛里的愤怒越来越多，那里好像蓄积着无垠的暴风雨一般！我无法想象一个7岁的孩子心理蕴藏着多少的愤怒，我忽然看得好难过。

我对李老师说：亲爱的李老师，让我来。

然后我一手拍拍闹闹，一手拍一下亮亮：孩子们，我们到这边来！

两个孩子跟我来到一个没有人的小房间，我把门关上，再看一下情势，闹闹不大哭了，亮亮眼睛里依然深蕴着愤怒，还有就是：警惕！他警惕而又愤怒地看着我——我深吸一口气，并不确定我能完好处理眼前的场面。

但是我尝试着努力，我看着孩子，看向他的愤怒——我说你们两个都是很好的孩子，其实在我眼里，每个孩子都很好！但是好孩子之间也会发生冲突，会打架。因为我们是小孩，当我们想跟别人玩或者不想跟别人玩的时候不会恰当地表达，所以可能有的时候本来想跟别人玩的，后来跟别人打起来了……

我现在只能凭借残存的回忆捕捉当时的语言了，我之所以强调他们两个是很好的孩子，是对应了前面奶奶的指控，奶奶说他打人是坏孩子——

比我说了什么我印象更深刻的是孩子的眼睛，我看着亮亮的眼睛从强烈的愤怒，无限的警惕到一点点的迷惑到一丝丝的释然，我看到孩子眼睛里愤怒到柔和的变化，我看到这些，我知道，我说的，孩子收到了！

后面的细节我确乎记不那么清楚了——

 

但是后来过了好一阵，李老师跟我表达了一段话，她说，有一次她和亮亮在说什么的时候亮亮忽然很“幽怨（这是李老师用的原词）”地对奶奶说：你没有闹闹妈妈对我温柔。

我当时没挺特别明白，没有很得意。直到又一次的时候李老师又强调，我才听懂孩子是觉得我对她比奶奶对她更温柔，才小小得意了一番。

这都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但是前天晚上下班，跟李老师一起坐车回去，路上李老师又对我说了最新的也就是大前天晚上她和亮亮又一次的对话。

交代下背景：李老师特别疼这个孙子，基本上有点像替代妈妈的感觉，带孙子睡觉，陪孙子睡前阅读，还有包括亮亮有睡前抚摸着奶奶头发睡觉的习惯，李老师就每天晚上为了亮亮洗澡洗头发！说不想让孩子摸脏头发！

那天晚上，她给亮亮读了书准备和亮亮一起睡的时候问孙子：亮亮，觉不觉得奶奶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亮亮摇摇头！奶奶就追问：那么是妈妈？亮亮还说：不是。是爷爷？不是！……至于爸爸，李老师说，亮亮从来不会把爸爸往前排的，所以她压根就不问是不是爸爸。她只是好奇地接着追问：那你觉得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谁啊？

亮亮回答：是闹闹妈妈！

…………………………

 

是的，闹闹妈是我！是的。

 

李老师这么说的当下我先是不能置信：因为从去年那次交接之后我见亮亮只有很有限的几次活动，也没说过几句话……

所以我问：真的吗？

李老师很沉痛地说：真的！

我不能否认我是有得意闪过的，随即我有点想哭，因为感动！为什么这个孩子是这样地信任我的？我当得起一个孩子纯真直接的信任吗？

李老师说：主编（李老师一直这么客气地称呼我），看来你真是用行动走到了孩子的心里。

……我不能说什么，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老师接着说：我们亮亮这么喜欢你，我想等他们放假了带他来办公室好不好？我说可以啊！李老师又说：你对他影响力这么大，我想让他学英语，他一直不肯。我想他要是来了，让你说说他好好学英语。他肯定听你的！

我……

如果是年轻妈妈，我只怕早不客气地呛声了，可是对老同志我不敢，但是我真的太无语了！

孩子对我的信任和喜欢，瞬间就被李老师明码标价，准备消费一把！

 

我替自己如何回应捏把汗的同时，我忽然觉得孩子说出那样的话不再是值得我得意的事情，这是孩子的悲哀！

原本以为爱他的人，给他的爱他一律都收不到。他收到了闹闹妈妈可能只有一刻的耐心和用心，再也不舍得忘记不舍得放弃。原来带着尊重，带着爱，带着和孩子“同在”的心，是可以赢得孩子无远弗届的信任的。

我流泪，我心痛，我舍不得！

 

宝贝，但愿那些爱你的人，会越来越懂得如何爱你！

因为每一个孩子，都值得得到这世界上最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