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到至处是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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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吴念真《这些人,那些事》的过程中,不听使唤地,总是鼻子一酸,眼眶一红,眼泪就流出来了。流到后来我自己都难为情了,我一直努力想把自己塑造成为一个硬汉,然而到后来,发现内心仍是那么柔弱。
这样的经历在我身上并不常见。经常是,看着一些刻意煽情的东西,我倒笑了,感觉是那么地造作、可笑。可是在吴念真的笔下,并无这些刻意煽情的东西,我却实实在在地被打动了,经常感动来得那么猝不及防,是被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等醒悟过来,脸上已是一片泪花。
比如写母亲,吴念真写到在他结婚那天,母亲非要杀猪公,行跪拜一百次大礼,还要搭台请乐队她自己亲自登台唱歌,因为“她说当年在最绝望的时候,她曾经抱着我跪在床头哭着跟众神许愿,说如果这孩子可以平安长大,结婚那天她要跪拜天地以谢神恩……”又说“像我这样的妈妈,如果也可以培养出一个大学毕业的孩子的话……我跪在路边跟四方神佛许愿说,他结婚那天,我一定要快乐地唱歌给大家听!”于是在那一天“妈妈穿着一辈子没穿过几次的旗袍和高跟鞋,坚持跪拜一百下以至最后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在简单的舞台上,以颤抖的声音唱着《旧皮箱的流浪儿》……”写到这里,我的眼泪不由又夺眶而出。
虽催人泪下,我却不觉得吴念真是在煽情,或许是因为他写得真实。《这些人,那些事》是一本回忆性的散文集,有他自己的故事,也有别人的故事。根据吴念真在《自序》里的话,这些都是他平时讲给别人的故事,一遍又一遍,感动着别人也感动着自己,听过的朋友总是劝他说:写下来吧,当你有一天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至少还有人会帮你记得这些人、那些事。他也曾想过把它写下来,可总因各种事耽搁,直到有一天新闻界的好友张瑞昌找到他。说明这些故事在吴念真那里早已成型,并经过岁月的窖藏,不断发酵,只等着某一天喷薄而出。
吴念真作为一个曾经连续三年荣获联合报小说奖、五次荣获金马奖最佳编剧奖的名作家、名编剧,叙事、结构的能力确实一流。无论是他自己的故事,还是别人的故事,都讲得风生水起,而到最后,总能在情感上给你重重的一击,让前面的那些铺垫、那些淡淡的叙述一下子突然隐去,唯剩下感情的力量,仿佛其它的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情感。吴念真曾经在TVBS主持“台湾念真情”节目三年,重的似乎也是真情。在他的这本书中,感情最沉郁的是写弟弟的那篇《遗书》,因为情感上是那么矛盾,矛盾到让我们连眼泪都不知道该如何流;构思最巧妙的是写与昔日爱人相遇的《重逢》,带有点欧·亨利式的结尾却不掩情感上的力量,甚至加重了这种力量——这应该是《读者》这种杂志最喜欢的调调;写得最滑稽可笑的是《老山高丽足五两》,当恶作剧的矿工们发现阿溪的母亲是被他们的脚皮“高丽参”救活之后,不仅没有说破,而且谦卑地对阿溪说:“阿溪,多准备一桌素菜吧,这一桌就算我们兄弟给你阿娘添寿的。”甚至至此以后“脚皮桌”成为规矩,打动我的是这些穷苦人的善良;最有戏剧性的是写一女二夫的《美满》,我简直有点怀疑这篇是不是吴念真编造出来的,因为起戏剧系简直可以直接当做一个电影剧本来演了,然而贯穿其中的仍是《悲情城市》那样沉郁的情感调子。
不管是写什么,我坚持认为,有真情是最重要的,情感应是文章的灵魂,如果只有华丽的辞藻、优美的行文,而无真挚的情感灌注其中,则势必难掩其苍白和贫乏,也就难以称得上是好文。吴念真的这本书或者可以给那些不知如何写好文章的人作一个很好的教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