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月1日 星期一 晴
我实在没有足够的耐心把卡尔维诺的《美国讲稿》一字一句读完，在我的感觉里，他就是在东拉西扯，我很难想象那些台下的听众有几个能真正理解他的意思的。当然这可能与我们的文化背景不同也有关系。但是他在第二讲中提到的速度，我想我还是明白的，我认为卡尔维诺其实想表达的是这样一个意思，叙述的节奏。他举了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的例子，它只是表明这个不会讲故事的人实在不懂得故事的节奏。孩子期待童话里重复的部分，其实也是在期待节奏，就像读诗的人喜欢品位韵脚，韵脚本身有什么价值呢，只是带给了你一种诵读的快感而已。小说家的节奏在于这样一种神奇性，即速度是依赖感觉的，比如一厚本的《尤利西斯》可以只写三天的事情，一秒钟发生的事情也可以写上几页，但同时，几十年几百年却可以一笔带过。正是有了这种选择，小说内部的韵律或者说节奏才出来了。对于卡尔维诺繁复叙述的精确、形象鲜明、内容多样我实在没有能力继续复述，因为我想他说的应该没有超出我的理解。并且单纯依靠这样的观念并不能使你的小说写得更好。只有他说的“轻”这个品质对于我来说是具有启发性的。
读《蒙田随笔》。蒙田在“论荣誉”中说，克里西波斯和第欧根尼认为“在各种快乐中，没有比从别人那里得到赞许而产生的快乐更危险、更应该避免的了”。为什么更危险？除了那些带有恶意的谄媚之外，我认为它的危险主要在于在赞美面前，人的独立性极容易丧失。我经常感觉到，和博尔赫斯一样，我也有两个我，一个是实在的我，一个是虚空的我。实在的我一不小心就容易做了别人的赞美的奴隶，因为赞美过于动听，荣誉过于诱人，为了赞美和荣誉，我们往往会主动迎合它，比如当别人赞美我的一首诗歌好的时候，我会听到这样的危险性：尽量多写这样的诗歌吧。而我并不赞成复制。当一个杂志接受我某一类作品时，它也会暗示我，对，就这样写。在这样的诱惑面前我们往往犹豫矛盾，仿佛面前就是一个硫黄火湖一样，然而犹豫的结果，我们往往还是要往里面跳，为什么，因为诱惑的确太大。那么，到最后，真正的我到哪里去了呢？我们成了荣誉的奴隶了。在这里，我倒宁愿实在的那个我做了虚空的那个我的奴仆，并只忠实于他一个。蒙田也在前言里说：“读者啊，你现在看到的是一本诚实的书。一上来要给你提个醒，对我自己来说写这本书始终是出于家庭和个人的目的，我丝毫没有考虑过它能对你有什么用处，或能为我赢得荣誉做点什么。这类企图都是我力所不能及的。”对于我而言，同样如此，这类企图对于我来说也是力所不能及的，所以我只忠实于自己的内心。
晚上写小文《记一个普通人的不幸》。一天大部分时间都是睡觉，这真是一个难忘的新年呀，决定了，从明天起，要认真写小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