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舒克
(2015-11-21 16:07: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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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逆旅主人 |
分类: 故事—荼蘼开在燕园西 |
对于年轻的男人来说,没有什么比失恋可以更迅速地让他变成一个深沉且善于思考的人了。好的哲学家,舒克想,应当都是被甩出来的。
任冬已经一去不返了。在他从杭州回来的时候,舒克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张晓雷生日的那天晚上,他和田野、谈一在一个烤肉馆子喝酒聊天,田野便把以前谷峰教给他的那点心理学皮毛拿出来显摆:人在失去挚爱时所面对的悲伤要经历几个主要的阶段——震惊、否认、愤怒、消沉、接受。
“这个理论貌似是主要适用于人面对他人的死亡,但我觉得,如果广义地理解‘死去’的话,肯定也适用于失恋。至少我觉得在我身上是适用的。”田野说。
“你说适用,是适用于你跟谷峰的分手还是你跟张晓雷的分手?”谈一那时一针见血地提出,田野笑而不语。
震惊,否认,愤怒,消沉——这些早在一年之前,任冬第一次离开的时候,舒克就已经体验过一轮了。他现在直接过渡到了接受的状态——就像任冬在信里要求他地那样。可接受并不容易。就像烫伤后的疗愈一样,针扎火燎的疼痛熬一熬总会过去,但那块长出来的新皮,带着疼痛的回忆,一时徘徊在正常组织之外落落难合,看着令人触目惊心,用手一碰更是钻着心得难受。别人说:这是好事啊,不疼不治病,疼过了就好了。但只有病人自己知道,他们的恐惧在于,当急性的创伤过去,丑陋的疤痕组织和慢性溃疡还将无限期地折磨他们。折磨便也罢了,关键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能够停止。
是,拿块纱布将旧伤口盖上,穿上衣服,他仍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在别人面前行走——有时走得快了,或者停下脚步跟别人聊上几句的时候,他甚至会忘记在自己的衣服下面还有纱布,纱布下面还有伤口的事实。但等到夜深人静,当他除下肉身之外的包裹,发现那伤口依仍张大了嘴嘲笑着他。
接受,像是一场迁延未愈的哮喘,生活中遍布着过敏源,关于那个人的一切,一朵他看过的花,一场他淋过的雨,都是引信,不经意便点燃了胸腔中郁积的思念,耗竭了氧气,让人呼吸困难。而得病的人是那样无力,坐等着下一场一定会来的偷袭。如果不愿意接受无菌室一样的生活,他只能承受这个风险。
舒克决定让生活继续。伤口也许无法痊愈,哮喘可能随时发作,但他只能带病前行,因为无论后退还是停在原地都不在选项之中。
小伊很快就长大了,摆脱了奶猫的稚气,变得更加独立而优雅。晚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里,舒克常看见他在大门口蹲着,一会儿仿佛听见了什么,竖起了耳朵,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盯着大门,像是在等谁回来。
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舒克想告诉他。他有些后悔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名字,Icarus,神话里的主角是被过度膨胀的希望最终烤化了翅膀。但他转念一想,他虽葬身海底,却至少是那个时代曾经最接近太阳的人,于是释然,走过去,把小伊抱回了沙发,放在自己腿上。他“喵”了一声以示抗议,在他的大腿上站了起来,四下望了望,最后还是决定服从代理主人的意愿,趴在了舒克的腿上。他起初还趴得端正,两只前爪矜持地塞在胸口下方,渐渐地便放松了,采取左侧卧位,肚子也摊了半个出来,让舒克挠挠。
Icarus从不像信任任冬那样信任舒克,但在这样的日子里,恐怕连他也不忍心抛下他吧。
就这样窝在沙发上,一会儿,猫和人都睡着了。
舒克是被门铃声给吵醒的。他坐起来,小伊也醒了,不耐烦地走到一边,伸了个懒腰。他看了一眼手机,刚过十点。谁大晚上的还不让人消停?舒克一边嘀咕,一边去开了门。
他开了门,林跃站在外面,正朝他挥着手。
“能进来?”他问。
“你来都来了,我还能哄你出去不成?”舒克侧身将他让进了屋里。
“要来怎么也不说一声?”舒克有些愤懑,一边揉着眼睛,责怪林跃搅了他的清梦。
“这才几点啊你就睡觉!”林跃反驳:“而且我哪里没跟你说了?从7点就开始给你发短信了,是你不回。我怕你一个人煤气中毒死在屋里头,所以来看看你。”
舒克笑了:“那儿就那么容易死了?而且我们这儿只有电磁炉,想中毒也没那么容易——我还专程跑密云抗一煤气罐回来不成?”
林跃摆了摆手:“哎呀,不是真在乎你死活,主要是来看看我们小伊,别你在外头喝花酒,他在家里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他把小伊从沙发上抱起来,把鼻子贴上去闻了闻。Icarus一副无奈的表情,但因为熟了,倒是也由着他折腾。
我们小伊……上一次有人这样称呼他,是什么时候?舒克心中一震,却强自摆出一副无事的面孔,不悦道:“你有事儿没事儿!”
林跃冲他耸了耸肩。舒克原来在外联部的副部张茜,也是林跃的同学,上次跟舒克说她觉得林跃越来越像他了——说话,表情,动作,连发型都接近。他当时不信,现在却忽然知道了她是什么意思。的确,真得是有一点……舒克不知道是该感到荣幸,还是该替林跃担心。
“没事儿就不能来了?”他撇撇嘴,问:“你吃饭了没有?”
我吃饭了没有?舒克一时真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吃没吃饭。我是吃了饭才睡着的么?他看了看茶几,上面没有一点吃过饭的痕迹。哦,那就是没有。
舒克摇了摇头。
“我就知道!”林跃把书包放在腿上,从里面掏了两个鸡蛋灌饼出来,“本来是打算咱俩一人一个,当夜宵的。你都吃了吧。”
看见了校园里著名的“白房灌饼”,舒克还真饿了起来,也顾不得客套,一手接过便大嚼起来。
“这个也给你。”林跃又递了一罐可口可乐给过来。
“尔真知我者也!”舒克大喜过望,扯开拉环,随着气泡欢快的伴奏,“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下去,又痛快地打了个嗝。他满意地拿油手在林跃细软的头发上胡撸了一下。
“哎呀!!!”林跃叫了起来,“都是油呢!”
舒克知道他爱干净,于是得意得大笑起来。
“去洗个澡呗,晚上就甭走了——你这么大老晚过来,应该是也没打算走吧。”舒克说。
林跃看了看他,“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转身走了。
“自己去抽屉里找个背心当睡衣。”舒克又要了一口灌饼,大声吩咐。
“哦!”林跃也大声答应着。
他洗完了澡,两个人在客厅里打了一会儿游戏。眼下已是五月末,今年天热得晚,但考试周却雷打不动地就安排在三周之后。舒克问起他为什么今天不复习功课了,林跃耸了耸肩,说他也看了一天书了,晚上只想放松放松。
“你倒想得开,成天来我这儿‘放松’。我这儿成什么地方了?”舒克一面盯着电视里的游戏画面,一面说。
“青楼,妓馆,窑子,夜总会。”林跃不动声色地说。
舒克勾着他的脖子就直接摁在了地上。
“你小样儿的,你这小身板儿还来招我?我一个能治你三个,信不信?”
“你治!”
舒克见他也不反抗,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电视上的两个小人早已倒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他们又开了一局,破了五关,这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了。每次林跃在他的床上这里留宿,同盖一床大被,两人之间留出的缝隙总会被一截被子自然地填满,形成了一道身体接触的藩篱。但今天这道藩篱没有了。舒克没有注意到它,因为那藩篱起初也并非他的主意。
半夜里,舒克有几次醒来,朦胧间意识到他抱着自己,一次是从后面,他的后脖颈能感觉到他的吐息,一次是从前面,如果不是因为鼻梁隔阻,他们的嘴唇就碰到了一起。迷迷糊糊地他想:到底是我翻了个身,还是他从我的左边跑到我的右边来睡了?但当林跃忽然变得更富有侵略性的时候,他便醒过来了。
“Wait.”舒克伸手止住了他。
林跃的眼睛在距离他一寸之外的地方,迷惘地看着他。
舒克轻轻地清了清嗓子,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说:“Before we do anything you would regret later——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么?”
他仍是个正常的青年,性欲并不因为失恋的痛苦而减退多少,他面对的男孩也是诱人的,他愿意和他做爱,但对方毕竟是一个对一封邮件都会犹豫再三的人。他真得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他不想占一个缺少必要的行为能力的人的便宜,这样的事情,大概是符合猥亵幼童罪的基本要件的。
“你……”林跃说,声音是哑的:“你已经……”
他顿了顿,调整了语序:“他已经离开你很久……有一段时间了,你难道没想过move on么?”
“想过,但一来缺乏实践的勇气,二来,坦率地说,真得没想过跟你。”他说。
“为什么?”
“为什么没想过跟你?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往那里想?”
“你是真得没有看我给你写的那封邮件……”
“没有。我答应你不看,就不会看。你至少应该给我这点信任。”
“那我告诉你我在里面写了什么。”
“嗯。”
“我写,我是一个直男,至少我相信我是一个直男。我对女人一直都有正常的性冲动,直到现在也是如此。对于男人呢,我以前从来没有往那里想过。对于好看的男人,身材好的男人,我也会觉得他们好看,会欣赏他们,会想要也让自己变成那样,但没有想过可以和他们做些什么。打手枪的时候我有几次想过男的,但不行。直到碰到你。我忽然觉得,如果是和你的话,我可以做到那些事情,但我又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就这样,会越想越兴奋,想要真得去做一下试试。我想要和你试试。这就是那封信的主旨。”
“试试是指……”
“哦……”他忙辩解:“不只是睡觉做爱,我是说,试试,能不能发展一种更亲密的关系:有爱,有性,能互相理解,但又不互相束缚的那种关系。但我那时候自己也有点临阵退缩,你又不久就有了男朋友,我想,那就算了。但是现在……”
林跃接着说:“现在你是单身,而且也不讨厌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我想这大概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舒克不可思议地笑了:“可是你不是不知道我……”
林跃打断了他:“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处境,也了解你对你前男友的感情。我没想替代他。我说了,这是一种不互相束缚的关系。如果你看到其他喜欢的男孩,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任冬回来了,我们随时可以回到单纯的朋友关系。”
“但是相应地,你也可以随时谈女朋友,保持你直男的‘天性’,对么?”舒克问。
林跃有点退缩:“也不是说谈女朋友什么的……”
舒克扭过头去:“我懂。What you want is a friend with benefits.”
“It’s more than that!”林跃提高了音量,用右肘把自己在床上支了起来,左手搭在他的肩上,“我们能互相理解,你的话不用说完我就能猜到下半句,我的话你也可以。这是多难才能找到的人?不管男的女的。我们在一起生活,互相照顾,互相爱护,又给对方留出属于自己的生活空间,这样不好么?”
舒克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说:“那你……”
林跃又一次打断了他:“我会尽作为你的男朋友的一切义务。”
他翻身跨到舒克的身上,证明自己说的不是瞎话。他的动作生疏而机械,并且多多少少地仍带有男人在床上对待女人的强势,但他还是言而有信,亲过他的全身,拉下他的内裤,含住了他的龟头,上上下下地套弄起来。他在给他口交的时候,舒克把手伸进他细软的头发里。作为一个新手,他的活不赖。舒克刚刚放松下来,感到了一丝快感,眼前忽然闪过那人的影子。
他立刻就软了。林跃努力地想要再次唤醒他的渴望,但用尽了各种方法,依然没有起作用。舒克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重新躺下。
“今天先不要了,有点没有准备。”
林跃静静地躺了会儿,羞涩地说:“那能帮我打个飞机么?从上床硬到现在了……”
舒克笑了。他给他打了一会儿手枪,又用嘴帮他套弄了会儿,最后让他射在了自己身上。高潮的时候林跃骑在他身上,阴囊贴着他的小腹,肛周抵着他的阴茎,双手紧紧地抓住他的胸肌,捏得他生疼。和女孩的不太一样,是吧?他的精液稠厚而滚烫,一股股地射到他的额头、下巴、胸膛、肚脐上。
“你量可真够大的。”舒克笑笑,把林跃拨开,快步走进了浴室。他打开水的时候,他的精液已经流到了他的大腿内侧。
后来林跃也进来了,从后面抱着他,和他一起冲热水。
“比我想象得更好。”他说。
“我们几乎什么都没有干。好个什么?”他笑了。
“但对我来说,已经是干了很多。”他把头紧紧地贴在他的肩胛骨下方,说。
他们抱着站在花洒下面,水流冲刷着舒克的胸膛。过了一会儿,他和林跃交换了位置,让他也冲一冲。林跃转过身,热水从他的头上,顺着刘海躺了下来,滑过脸颊,在下巴处汇成涓涓细流。他的眼神中混杂着喜悦和迷茫,一时望向他,一时看看他的身体。他的手在他的身上轻轻的抚摸着,舒克心中悸动,下面也有了反应。他见他有了性致,也跟着又兴奋了起来。
“你真得不要么?”林跃低头握着他的阴茎,面露微笑。他的微笑介于青涩与挑逗之间。
舒克没说话。
“不喜欢口?我没什么经验,让你不舒服了?”他询问。
舒克笑笑地看他,依旧没开口。
他有点着急,于是愈加殷勤:“那你想怎么样?我都配合。”
舒克双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身去,他的手顺着他的腰线滑下来,最终停在他的胯骨上。他问:“可以么?”
林跃顺从地接受了他的指令,把手撑在墙上,两脚往后稍站,于是腰自然地塌下去了一些。
“可以。”他说。
于是,在当时当地,舒克要了他。也没有润滑剂,他便拿护发素在那里抹了抹。毫无疑问,林跃是第一次。他可以选择一种温柔的、循序渐进的方式,就像他每次和任冬时那样,但他却采取了极富侵略性的攻势。林跃的手试着去攥住一切可以让他抓住、有所依傍的东西——水管、舒克的手,置物架,他太过用力,淋浴房里盛着各种洗浴用品的置物架被他拽到了地上,洗发水、沐浴液散了一地。但这样也没有让他停下来。后来,有一段时间他把双手捂在自己的嘴上,再后来,放在自己的胸口,好像随时都可能休克一般。
在高潮来临前,舒克用有力的、运动员的双臂从后面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向自己,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他有节奏地呻吟着,等待着一股热浪涌入自己的身体。这时候,他到底是直男还是同性恋,还有什么要紧?终究有一个男人刺穿了他,和他做了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他侧着脑袋,艰难地寻找舒克的耳朵。他们两人的体力都已消耗到了极限,竞相急促地喘着粗气。
“我爱你。”他说:“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