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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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街小店
01
在心里某个角落,我一定为那对年轻夫妻以及他们的儿子留了一处美丽的所在。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常常想起他们。
他们开店的老街,早就拆了。
他们,又怎么样了?
02
刚刚参加工作时,在一个偏远小镇。
一条老街,两旁歪歪斜斜的长着十几棵白杨树。
一到夏天,整条老街都在绿意中飘动。
渗透下来的点点阳光,宛如绿毯子上面灵动的亮片。
从场口拐进去,愈到中段,愈为静谧。
我工作的学校,就藏在这条蛇形长街的七寸处。
校园不大,估计就二十来亩地吧。
反正从最左边的厕所咳嗽声音大了,最右边的办公室都可以听到。
在学校住的老师,极少。
外地的,大多在县城买房。
剩下的,往往住在乡下的老家。
下午五点钟之后,学生和老师随着铃声,穿过老街,仿佛变戏法一般,消失在四面八方。
小小的校园和老街一样,陷入到一片幽幽的沉静当中。
一起去的新老师,有五个,两个有摩托,两个离校不远。
于是,只有我成为学校的常驻人口,栖身于学校一角院子里的小寝室。
备完课后,院子里静得吓人,无事的时候,就沿着老街慢慢走到河边去。
在大桥下的岸边静静地坐一会,望着那弥漫着淡淡水雾的河面,想想自己简单的未来。
虽然没有像电影里男主角嘴里咬着草根的情形,但确实有种涩涩的味道。
03
那对年轻夫妻,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在我的记忆里占据了两年的美好时光。
那是一对卖面食的年轻人,他们的店铺就在学校的斜对面。
门前刚好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白杨,将一间不大的铺面紧紧地揽在怀里。
浓浓的绿荫下,四张桌子,两口锅,一个橱柜,构成全部家当。
店铺简陋,但干净整洁,桌子被擦得亮堂堂的。
只是看到过他们的人,都觉得他们夫妻俩太不相称了。
丈夫精瘦瘦,干巴巴的,老婆却是白白胖胖,戴着一副眼镜,还挺着一个大肚子。
04
在我的印象当中,两个人仿佛一直都在他们窄小的临街铺子里忙碌着。
老婆忙着勾调料,煮面食,老公忙着揉面,买东西。
两个人,都是十分木讷的人。
客人来了,老婆往往把垂在额前的头发往上轻轻一甩,留给你一个微笑,丈夫一般傻呵呵地陪个微笑过来。
客人不多,两个人却不显得太闲。
没有客人的时候,老婆就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后仰,腆着一个肚子,费力地理着菜叶。
老公则在一边忙上忙下,一会儿加着蜂窝煤,一会儿扛一袋面回来。
遇到男的没在铺子,恰好又有客人来到。
挺着大肚子的妻子,一下从椅子上弹起,在开水锅腾起的水汽中快速地丢下一把面。
一边手脚麻利地勾着调料,一边在锅里搅动着面。
男的回来了,总会小声责怪两句:不晓得等我回来索。
05
早上,我一直是他们的第一个客人,尤其是冬天的早上。
六点过钟,天黑漆漆的。
迈出校门,斜对门的夫妻店绝对从打开的两三个门板中露出一点昏黄的灯光。
仿佛都怕冷似的,瑟瑟地不敢射得太远。
走进去,夫妻俩都热情地重复着同样一句话:老师,来拉?还是吃碗素粉,不要海椒哇?
每一个冬天的早上,都在一碗热气腾腾的素粉里温暖度过。
大不了我几岁的准妈妈,更是偏心地把分量加到碗能承受的极限。
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了,天气最冷的时候,她端粉过来都有些费力了。
我往往瞅准粉起锅的时机,一个箭步冲过去,把粉端过来。
她总是很客气地说:真的不好意思,挣你的钱还让你动手!
06
有天早上,冷得直哆嗦,从街对面就看见铺子里伴着腾起的水汽而浮动的灯光中,她挺着肚子笨拙地忙碌着。
我坐在靠近炉子的桌子旁,一边搓着双手,一边快速地扫了一圈,很意外地没看见他丈夫。
大姐,一碗素粉,多加点大头菜!
老师,对不起,你要稍微等一会儿,昨天晚上刚好大头菜卖完了。
哦,卖完了……正准备说,那就算了。
晓得你最喜欢吃大头菜,他赶紧趁你没来去敲铺子买去了,等会儿哈,不好意思。
07
开年的时候,终于再没看见她了。
他乐滋滋地告诉我,他添了一个儿子。
已经很黄瘦的他更加地忙碌了,一个人支撑着这个小店让他迅速变得更加黄瘦。
我快要离开这所学校的时候,她又出现在铺子里,和丈夫对比明显更强烈了。
她一边送上惯常的微笑,一边摇动着襁褓里儿子胖乎乎的手,对着儿子说:喊叔叔,喊叔叔,喊叔叔以后教你!
那个可爱的胖儿子就在襁褓里咧开嘴给我一个憨憨的笑容。
08
终于,离开了这个小镇。
二十多年了,虽然自己当时毅然决绝,但心里真的舍不得这个小镇,舍不得这个小镇上太多的东西。
校门口卖年画的杨大爷强拉我去他家吃过一顿饺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他每次遇见我,都拉着我吹国际大事。
街对门开茶馆的车婆婆,每次都不收我打开水的钱,还热情地让我在她那里看电视。
有次在县城街道上碰见她,她还眼泪欲出地叫我回去看看,前些年得知她过世的消息,我难过了很久。
哎,那条老街,那群老街的人……
不知道面馆夫妇的儿子长得什么样子了,都二十出头了!
是像他瘦瘦的爸爸,还是白胖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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