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   业

◆侯发山

天没亮，老公苏童两眼通红跟兔子似的，一身疲惫地回来了。而这时候，淑霞也就出了门，开始去做她的事。

淑霞原先在市化工厂上班，单位减员增效让她下岗了，她没有文凭一直找不到工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苏童工作了一辈子的水泥厂倒闭了，他不得不卷铺盖回家。夫妻两个连连叫苦，生活一下子乱了套……苏童奔波了多日才在一个月前找到了一份差事，只是都是夜班，太辛苦了。每次他下班回来，淑霞已做好了早饭，苏童累得吃不下饭，话也懒怠说，“咕咚咕咚”喝上大半碗水，然后倒在床上，片刻工夫就扯起了呼噜。淑霞心疼苏童，说你做的是啥工作？能干就干，不能干拉倒，别累坏了身子。苏童给她解释说，我搞的是广告宣传，累不着。淑霞说，那就少做点，钱够花饿不死就行。苏童苦苦一笑，说话虽如此，过日子没钱是不行的；再说，咱这是下岗后再就业，不敬业能行？

谁说不是呢，淑霞为了减轻苏童的负担，上星期才在城管办找到了一个临时工作，就是清除街道上的“牛皮癣”广告。这个工作太掉价了，而且十分辛苦，为了不让苏童为自己担心，她给苏童说是在街道负责环保工作。工作没有钟点，没有节假日，早出晚归，每天弄得一身臭汗，工资也不多，她还不敢在人前发牢骚。城管办的负责人说，别小看这个工作，好多人争着干呢。是啊，揽到这个活计儿，她跑断了腿磨破了嘴求爷告奶托亲靠友才搞到的，她不敢有什么怨言，惟有敬业爱岗。虽然她只负责着一条街道，街道也不长，但那些“牛皮癣”广告除了墙壁上，线杆上、果皮厢上、公交车站牌上、厕所里、树干上、楼梯上等等无处不在，内容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有治疗类风湿癫痫病泌尿系统疾病等疑难杂症的，有办各类证件的，有疏通管道的……一个广告连着一个广告，在一段不足400米的距离内，沿街店铺的墙壁上竟喷了98个广告。这些广告，有的是张贴的，有的是喷涂的，有的是笔写的，清洗起来非常麻烦。喷涂的广告用专用清洁剂清理，然后用石灰水刷；张贴的广告用钢刷拉，再沾水的抹布擦……有时，一个单元的楼道淑霞能清理一天，搞得腰酸背疼腿抽筋，回到家里跟苏童下班后一样，只想休息。要命的是，当她第二天强打精神来这个楼道查看时，从一楼到顶楼又给贴满了广告，好像没清理一样。虽说这并不影响她的工资，她还是十分气愤，有时一边清理一边辱骂贴广告的人。淑霞把情况反映给城管办，城管办的负责人说我们不是不知道，但我们也没办法。淑霞建议说，你们不会组织人半夜去逮人？抓住谁狠狠地罚一次，看他还再张贴不？城管办的负责人苦恼地说，我们也曾夜里蹲点守候，但没有效果，还得倒贴一笔夜班补助。淑霞灵机一动，说我晚上抓人吧？城管办的负责人说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说不行，你一个女人家出了事怎么办？责任我们可担待不起。淑霞笑了笑，说我不会找个帮手。城管办的负责人说好，逮住一个人奖你一千块！淑霞惊喜地说真的？城管办的负责人说不骗你。

本来淑霞想让苏童帮他，可她想着苏童有他的工作，就不准备去麻烦他，把她娘家兄弟找来了。这天晚上，等苏童上班走后没多久，淑霞和她娘家兄弟也出了门，在一栋楼房的单元口，他们跟踪上了一个张贴广告的人，那人从一楼到顶楼是张贴广告，从顶楼下来是喷涂广告……当电筒照到那人的面孔时，淑霞和她娘家兄弟不约而同地惊叫了一声——因为那个鬼鬼祟祟手忙脚乱的人是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