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困难“找”警察

侯发山

牛二待货卸完,就急急忙忙开着车往回赶。夜已经很深了。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路上少有车辆、行人。牛二随手打开车上的音响,旋即,孙悦的《祝你平安》便充盈了整个车厢。牛二禁不住也跟着优美的旋律哼唱起来：“……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心间 ……”这辆东风货车是他上个月买的,虽说花光了所有积蓄,还贷了几万元的款,但自打营运以来,每天都有上千元的收入……他的心里能不美？忽然,通过车灯的照射,牛二看到前方不远处有情况:三、四个 “大盖帽” 挥手示意他停车。牛二急忙摘档刹住车,同时顺手把驾驶证行车证营运证之类的玩意儿拿了下去。他刚拉开车门跳下去,头上就重重挨了一棍……等他清醒过来,发现他的东风货车和“大盖帽”们都不见了。歹徒抢劫！他意识到了这一点,慌忙想从地上站起来,才发觉头痛欲裂,浑身是伤。他爬行了好长一段路才找到一个公用电话,拨打了“110”。

“110”问牛二,说你叫什么名字？ 多大年纪？ 户籍在哪？身份证号？

……

“110”说你的车型？车牌号？来自何处？去自何方？你现在的方位？

……

“110”说你的车呢？

牛二说我的车让歹徒抢走了。

“110”说歹徒呢？

牛二强忍着疼痛,少气无力地说歹徒跑了。

那你让我们去干什么？我们去了也没用。你打电话给县公安局吧。“110”十二分的不耐烦。

无奈,牛二只好打电话给县公安局。县公安局的同志也很认真,查户口一样问了他的情况后,说这事归城北派出所管。牛二打电话给城北派出所,好半天才有人接,电话里夹杂着稀里哗拉搓麻将的声音,接电话的人恶声恶气地说你找县交警队。牛二又打电话给县交警队。县交警队的值班人员听了牛二的情况后,没好气地说,你找“110”。牛二忙一迭气地说“110”我找了,县公安局我找了, 城北派出所我也找了,他们让找你们。县交警队的值班人员气呼呼地说,那你来吧！牛二为难地说我走不动,怎么去？县交警队的值班人员说,你能走动了再来吧。说罢就把电话挂了。绝望之下,牛二拨打了“120”,心说先去医院看看病再说。

牛二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不顾医生的阻挠就出院了。他奔波于县交警队、城北派出所和县公安局之间。还好,没有把他当作皮球来回踢。县公安局的人轻描淡写地说,积案太多,抽不出人手。你这案也不算太重要,有时间再说吧。

城北派出所的人阴着脸,嘟囔说连出车的油费都没有,这案子怎么破？

县交警队的人很是热情洋溢,好着脸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别着急,有线索就告诉你……

牛二也是个明白人,知道他们的意思,但他的倔脾气上来,心说离了张屠户不吃连毛猪,就赌气自个儿找车去了。

几年下来,牛二跑遍了县内外、省内外 ,车未找到,又添了一屁股的债。妻子埋怨他,恨恨地说你再跑出去找车,我给你离婚！他的脸就木木地呆了好久。妻子横他一眼,说这些年你光萦记着找车,家的啥事都不管……老帐没还,又塌新帐。这日子怎么过？说着说着眼里就汪满了泪。牛二一听,身子微微一抖,目光顿时软下来,苦着脸说十几万的车说没就没了,我心不甘啊。妻子叹口气,柔声说你就再到县上找找吧,不是说有困难找警察吗？咱还得依靠政府。

牛二就又抱着一线希望去了县交警队。一进县交警队的大门,牛二的眼刷地直了——院内停放着一辆车,和他丢失的那辆十分相似！只不过,他那辆是绿色,这辆却是蓝色,车牌号不同,而且车子破旧不堪,接近报废……他猛然想记,他的车刚买来时,他在车厢下一个隐蔽的角落用小刀刻下了他的名字。他忐忑不安地走过去,终于,在那个地方发现了“牛二”两个字,尽管字迹有些模糊,一如满脸苍桑的他。他陡然地睁大眼睛,又很快黯淡下去,因为车门上漆着“县交警队工程车”的字样。他思虑再三,还是找到县交警队的负责人,认定这辆车就是他丢失的那辆。

县交警队的负责人查阅了当年牛二报案的材料,又翻看了他的有关证件后,说你运气不错,是你的车。

牛二得了这句话,脸上才抹了一丝喜色,却又疑惑地说,这车是怎么一回事？

县交警队的负责人轻描淡写一笑,解释说前年我们处理一起交通事故,因司机身份不明且当场死亡,我们就把这辆肇事车拖了回来。

牛二睃一眼车又睃一眼警察,心里紧紧的,脸上僵僵地笑道,说这车我是不是可以开走了？

县交警队的负责人也笑了,笑得丑陋无比。他说开走可以,但你得把每年两万块的修车费、保管费给我们付了,三年累计六万……

牛二咬着牙,灰白的脸僵硬一般,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