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去中关村买相机和手机。从五道口步行到电子城，一路经过北大清华开的各种公司、搜狐和新浪。沿途都是密集的玻璃幕墙的庞然大物，仿佛置身另外一个城市。街上的人比其他地方更年轻，走路更快，目光更笔直，神色更冷漠。问路的时候，他们的回答精确而短促，如同索尼探梦的电子宠物狗，“嘀”地一声。

 

虽然户口本显示我现在是海淀区居民，但我住的小西天很不海淀，简直是海淀的敌人：街边是各种廉价小店，一到傍晚，大排档挤满了喝啤酒啃烤串的土著，汗衫卷到胸脯上炫耀着腰间肥膘的大老爷们，穿着廉价吊带衫的热气腾腾的姑娘。所有的垃圾桶都开着盖子，每天都要被翻上两遍。地铁外，三轮车夫们懒洋洋地歪在车子上，调戏过路的姑娘，嘲笑首都官员的奥运美梦。

 

海淀跟海淀之外的北京，互相嘲弄。中关村才是海淀的真身，一个机器人居住的世界，建筑和在这些建筑里往上攀岩的人，都是钢筋铁骨的高达战士。战士们以每天升级的数码产品，向老北京的下一代发动攻势。问题是，下一代也许只愿意当中关村世界的消费者，不愿当从事产品开发的生产者。下一代的八旗子弟面临两种选择：毕业后进机关混日子，靠家里的余房当少房东，反正房租年年在涨；进公司当白领，即使能受得了白领的苦，但要忍受混机关的发小们的冷嘲热讽：没看到那么多外地人在排队等着嘛，我们把吃苦的机会让给外地人，让外地人当白领，我们收他们的房租好了。祝他们领子越来越白。

 

为了驱逐中关村的寒冰真气，晚上去了最热气腾腾的地方，后海宋庆龄故居隔壁新开张的“九门小吃”，和前同事们、现网络精英们，畅谈网络的明天和纸媒的末日。他们在高压下离开报纸，进入新浪搜狐，迅速占据各个频道总监的位子，每天时时刻刻盯着电脑，不断刷新点击率，梦想做全世界最大的媒体。每当他们做“媒体”做得很high的时候，头顶上传来一声咳嗽。。。不同的是，报纸属于真理部，网络属于新闻办。

 

无论前路是更自由还是更不自由，外地人的领子的确越来越白，白得势不可挡。等待拆迁的北京人抽完最后一支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