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36岁的杨德昌厚积薄发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长片电影《海滩的一天》，这部作品表现出相当水准的艺术高度与思想深度。电影结构新颖，以张艾嘉与胡茵梦两个重逢的女人一天的对话，插入回忆的片段，在一天的时光里包含着台湾整个社会复杂的生态与变迁。这部电影情感精微细腻，看得出杨德昌在人物情感刻画上的功力，从中我么可以了解到转型期间的台湾中产阶级的爱情、婚姻、家庭、伦理、事业等各个方面。主题内涵的多元性与深刻性，艺术形式的别开生面在台湾电影史上都是具有开创性的意义。身兼导演和编剧的杨德昌凭借这部作品一举夺得了美国休斯敦国际影展评审团推荐金牌奖、第二十八届亚太电影最佳摄影奖。

  事实从这部作品开始，杨德昌已经明确了自己所关注的主题、奠定了自己未来的电影基调，我这里特别赞赏的是他的叙事功底。

电影的第一个画面，构图层次分明，点明本片的一个重要场景海滩，几个人影像是在寻找什么。

 

  画面二是一个人手里拿着什么给一大戴着警帽的人看。很简短的两个镜头，皮影般的画面，确实一个悬念的开篇，直到我们用三个小时的时间看完这部电影我们才明白海滩边发生的是什么。

 

  正式进入故事，导演先用一段收音机的介绍交代人物是一个有着国际影响力的音乐家谭蔚青小姐，她从国外回来即将在台湾举行演出，主持人问其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回台湾，她搪塞了过去，镜头右移出现的是张艾嘉，这则消息显然很引起她的兴趣，她打电话查询谭蔚青的联系方式。

  这部电影中，杨德昌很精彩的采用了一种“声东击西”的叙事策略，其实如果仔细看，电影的字幕是很有意思的，先出现的主演是张艾嘉，饰演谭蔚青的是胡茵梦写的是“客串主演”，但是电影前段给我们的感觉好像故事的第一主角是胡茵梦的爱情故事，但是看到最后才发现这些不过是巧设的外围角色，为主角的故事打掩护，在让我们曲径通幽般的接近故事内核。

 

 

  在收音机的画外音介绍中，青青开始出场，电影中先用一个抽烟暗影的镜头刻画她，似乎有些忧郁。然后全景、侧影和正面中景镜头，从不同侧面让我们看到这位音乐家的形象，明暗对比明显的镜头，表现的是她光鲜的演出与内心深藏的情伤。她正在调音准备一场演出，她试着弹奏了一首曲子，旋律颇为欢快，但是接下来外国助理带过来的一张纸条让她陷入了遐思，弹奏的音乐变得低缓，似乎颇为伤感。电影开始切入第一个闪回。

  饰演小青的女演员是有着“台湾七十年代第一美女”之称的胡茵梦，她生于台中，祖籍是辽宁沈阳，满族瓜尔佳氏，李敖的前妻。名校出身的她本人除了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还是一位优秀的作家和翻译家，翻译过《克里希那穆提传》等作品。出演这部《海滩的一天》的时候她刚好三十岁，这个年纪正好是对经历过的青春有重新思考的时候。

 

 

  第一段闪回里面是一场橄榄球赛，年轻的小青坐在看台，似乎没有人注意到美丽的她，在别人的提醒下佳森眯着眼睛看到了看台上的小青，他跑了过来。佳莉在哥哥话音刚落的时候出场，显得颇为青涩。兄妹（或者姐弟）关系是杨德昌非常喜欢用来说事的一种亲情关系。

 

    佳莉与小青互相介绍的画外音中，镜头又拉回到现实，是作为钢琴家的小青在低头沉思往事，百感交集的往事回忆被很自然的过渡衔接，先接到的段落是年轻时候的小青在弹钢琴，今昔之间有一种错落的对比。

 

 

  佳森的身份是一个医生，他一页页很快的翻着解剖书，显然对自己的医科专业似乎并不满意，后面我们看到，佳森的父亲是一个医生，他是一个对父亲的命令唯命是从的孝子，因此这份职业很可能是他并不情愿的选择。

 
 

  佳森与青青跳舞的一段象征着爱情的甜蜜时光，在他们恋爱的过程中，佳莉常常被处理成在角落里面的旁观者，像是见证者他们的爱情，但是这实际上是杨德昌一个暗度陈仓的巧置，她才是真正的女一号。

 

  画面再次回到现实，抽烟的青青继续着千丝万缕的回忆。第三段闪回是青青来拜见佳森的父母，佳森的父亲第一次出场，对漂亮的青青只是看了一眼，点一点头，出奇的冷漠，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大家太多的注意，也许父亲的性格就是如此。目前出来陪同闲聊，话并不多。青青留宿在佳莉的房间，两个女孩儿很投缘。这段爱情看似正在向修成正果的方向努力。

 

 父亲在房间里过问佳森的学业，他身着日式睡衣，标识着这是经历过日治时代的一代人。

 

  第三段闪回结束回到现实，青青和助理协调好音乐会的事宜，前往去见佳莉，轿车的车窗挡住了青青半张面孔，车窗上是飞速的楼宇、树木，这像是她脑海中飞速过的往事，镜头暗示着人物内心的两面性。她为什么多年之后和佳莉这样见面？与佳森的爱情似乎并不顺利，故事的悬念紧紧的吸引着我们。

 

 

  第四段闪回是佳森与青青在火车站分别，接下来剧情突转成了佳森与父亲的朋友陈妇产科家的女儿相亲的晚宴上，林外科家与陈家是世交，这们亲事是双方父母的安排，镜头给了一个女主角，面无表情，并无言语，生活并不自主权，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意识。亲事就在父亲的权威下定了。

 

  佳森回到家中尝试了一次对父亲权威的反抗，但是反抗似乎并不剧烈，杨德昌用了几个定景镜头处理，母亲一个人倚在门口，佳莉看着着急但也爱莫能助，杨德昌没有正面表达父子之间的争吵，而是将镜头转向了母女的散步，偶尔类似的景色让佳莉想起儿时和佳森看风景的场景，这个回忆套回忆的安排很巧妙。

  母女回来的时候，如同一张定格的照片，我们看到佳森跪在地上，父亲端坐，地上是破碎的咖啡，姿态似乎已经说明了争吵的胜负，接下来又是一个定景镜头，时间似乎很漫长，最终在佳莉的闺房告诉了她佳森屈服的消息。佳莉跑来找佳森，只是看到他一个人不停地扔着棒球，他能借助这个球，但是握不住自己的命运。无论是这幅画面中佳森背后的枯树，还是佳莉后面的青松，这是兄妹两个人命运的对比。

 

   失恋改变了青青自己的人生规划，她本来只是想教琴赚钱等佳森毕业后结婚的，最终只能以艺术为寄托，反而成为了世界著名的钢琴演奏家，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荣幸还是不幸？艺术上的巨大成就是要以情感的巨大代价来奠基的吗？对此，杨德昌并没有说，对一个女人来说幸福的家庭、美满的婚姻与巨大的事业成功，哪个更重要？这些郁结纠缠了很多人一生也没有答案。

  青青问佳莉“结婚了吗？家里安排的？”把故事的线索过度到了佳莉这边，我们从这里向后才逐渐发现，之前青青和佳森的故事不过是铺垫，真正要讲的主线是佳莉的故事，杨德昌为她的故事还安排了一条平行线索，就是佳莉的闺女与阿财的爱情，她是因为闺蜜的原因，认识阿财的铁哥们德伟。

 

 

  在这两对年轻的学生恋人之间，我们也能清楚的看到台湾社会风潮在年轻群体中产生的影响，阿财与佳莉的闺蜜可以肆意的在舞场跳着猫王的名曲《猎犬》，而佳莉和德伟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的爱情空间是在图书馆里面，杨德昌并没有怎么拍摄二人相恋时候交流的话语，最终在毕业前宿舍内的一个吻，情定终生。

 

  镜头再次回到了家庭，饭桌上嫂子面无表情的喂着孩子，佳森毕恭毕敬的跟着父亲回来，吃饭井然有序的规则，都让我们看到该是避风港般温馨的家庭是非常压抑的，这个社会最小的细胞中有着如此顽固的传统习俗，置身其中让你难以自拔，身不由己。家的主题，成为东方伦理的中国最沉重的艺术母题。

  佳莉与德伟的自由恋爱依旧没有得到父亲的认同，同样父亲安排了自己的世交，前面提到的哲夫留美归来，佳莉的命运似乎要再次成为佳森当年的翻版。

 

  饭桌是展开家庭问题最重要的场景，杨德昌在其第一部短片《光阴的故事》中的《指望》里面也是用母女三人饭桌上的交流来介绍家庭往事。电影中两次给了佳森和妻子儿子坐在一起吃饭的镜头，完全没有任何交流，对佳莉要订婚的事情仿佛也无动于衷，他似乎早已经认命这样的日子。

 

  兄妹俩做了一次深夜的畅谈，佳森在叙述自己这些年思想的变化，他已经全无打橄榄球时候那种阳光和活力，只是老成的过着日子，最大的满足只是偶尔老友的一封信，或一首好听的音乐。佳莉问她：“你过得快乐吗？”佳森反问她:“你先要告诉我什么是快乐？”进而他有自问自答的说：“你也大学毕业，你应该知道快乐是什么？”这段台词功夫非常精彩，基于日常生活哲理性的发问，究竟什么是快乐？显然他们彼此都迷茫于这个问题。

 

 佳莉在大雨夜选择了私奔，她和德伟结婚，领证的时候双手紧扣，似乎幸福就在手里。电影又回到青青和佳莉对话的咖啡厅，佳莉的故事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很完美的结局，青青也提出送他们两张贵宾票，邀请他们欣赏自己晚上的演出，而剧情在这时候发生了一个更大的让人吃惊的突转——德伟在三年前已经淹死了。

 

 
  镜头这时候转切到海滩，佳莉来探寻德伟死亡的经过，固定机位的镜头中几个海滩的农民分别向她讲述目睹德伟最后出现时候的身影，电影这时候揭示出开篇那个悬念，渔民找到一个写着德伟名字的药瓶，药物是用来治疗心理疾病的，但是对于德伟是否有抑郁症或者心理疾病，作为妻子的佳莉却一无所知。

 

  阿莉陷入了沉思，这时候杨德昌再度使用了回忆套回忆的手法，叙事闪进到佳莉和德伟结婚早期的日子，他们俩是在同一家报社工作，经常受到领导的刁难，最开心的时光是两个人一起跑到大海边。

 

  阿财在睡梦中接到佳莉打来的告诉他德伟死了的消息的电话，德伟后来靠着阿财的公司，得到了一个好职位。两个人的社会地位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感情也开始出现问题，德伟的应酬越来越多，佳莉成为了纯家庭主妇，只能靠插花来消磨时间。矛盾第一次爆发是在他们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佳莉做了精心的准备，而德伟在外面应酬醉酒。

 

 

  而就在德伟事业起步，家庭出现危机的时候，身边却又出现了另一位漂亮的女性。整个感情正在朝向失控的方向发展。

 

  电影在这段叙述中插入了佳莉在超市巧遇大学时候的好友欣欣的一段，所有的细节人物的命运都有交代，欣欣没有和阿财在一起，长发简短，已经成为一个少妇，交谈之中我们知道，欣欣的婚姻更加失败，自己住在母亲家里抚养孩子。杨德昌这种回忆套回忆的手法再度使用，时间在过去与未来之间自然的切换，让我们观影的时候感觉清晰并不凌乱。

 

  佳莉邂逅了欣欣，接下来又在街头巧遇和别的女人调情的阿财，这让她自己也疑心德伟，出来跟踪德伟，这让德伟在公司同事的面前，颜面丧尽，两个人的矛盾升级，终至无可挽回。

 

  在这段场景中，杨德昌用空镜头拍摄了废弃、荒芜的场地，这暗示着两个人婚姻的凋落。在东方文化里面，男性的颜面问题是非常重要的，承受着养家与社会的双重压力，无所事事，养尊处优的女性表现出的疑心是男性不能接受的，电影中德伟自身情感有很纠结的地方，一方面工作压力大，努力是为了家庭，却又在家庭中感觉到越来越乏味，另一方面现实开始出现各种诱惑，一旦为自己的放纵找到了借口就很难再固守心中那份操守。

 

这张剧照成为台湾电影新浪潮主要推手的合影：前排是主演毛学维和徐明，身后左起：吴念真、侯孝贤、陈坤厚、Roy Tsang.

 

  回到家中，两个人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佳莉问德伟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为什么他不能多陪陪自己，而德伟的眼中，这个昔日自己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如今已经成了一个纠缠不清的怨妇，他觉得自己付出了很多，支撑起了这个家，但是却不知道她到底还想要什么。这次争吵最终不欢而散。接下去是更伤感情的冷战。我们完整的看到一个家庭的组建与崩溃，尽管他们是建立在自由恋爱的基础上的，但是依旧无法幸福完满。

  佳莉再次尝试沟通，德伟发泄般的载着她在闹市区开飞车，把佳莉吓得半死。一方面我们看出德伟的性格很情绪化，另一方面就是他看到红灯还知道紧急刹车，想要越轨但是终究不敢离经叛道得太远。他对这种高强度、物质又提高、诱惑很多的生活表现得很不适应，而佳莉对他的变化却无法了解。

 

  杨德昌将镜头又切回到海边，佳莉在警方发现的新的遗物中依旧困惑不已，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德伟的，最熟悉的人最后让他是如此陌生。警察让她在丈夫死亡的证明书上签字，但是她根本无法从这些不知道是不是德伟遗物的东西中断定自己的丈夫是不是死了。接下来画面再度回到咖啡馆，佳莉抽着烟对青青倾诉，她自己意识到有问题但是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这是一个现在时，对比的是过去一个时间，德伟找阿财倾诉自己的烦恼。

 

  阿财以利害加以提醒，阿财的价值观代表着这个拜金主义社会的价值观，他带德伟进入这家公司，也是他代表的这种价值观一点点影响着昔日单纯的德伟。

 

  逛街购物成了佳莉唯一能填补空虚的办法，好友欣欣因为新的恋情焕发了活力，所照的对象是摄影师，她介绍阿莉认识了另一个男性平平。舞厅里面平平和新男友跳舞，阿莉和平平坐在旁边看，这样相似的场景调度好像大学时候的四个人，让我们有一种似曾相识又物是人为的感觉。

  佳莉和平平有了一种暧昧的情愫，她为了和这个男友约会特意烫了头发，但是平平并不喜欢，这让佳莉也意识到她对这个男人也并不了解，在下一个约会，要去平平家里的中途，佳莉自己逃掉了，这段似乎要越轨的感情就这样无果而终了。她回到的依旧是一个人的空荡荡的大房间。

 

  接下来，父亲的形象再度出现，昔日的医生已经成了病患，私人诊所的生意愈发惨淡，人生如此的具有反讽意味。因为私奔而决裂的父女坐在一起，对话之间并不见多少深情，临终前的父亲对她也并无多少关心。

 

 

 德伟也许是故意用寄错信的方式，让他的情人来到了佳莉面前，佳莉这个时候才知道德伟有这样一位女情人，她是如此的有城府，用感情做筹码，打入德伟的圈子，然后获得自己功利性的目的。杨德昌设计两个女人见面这场戏用了文学手法，佳莉面对小三的上门毫无脾气，而是听着她讲出一番道理，甚至还有对自己人生的嘲讽。佳莉只是问了她一句：“你爱他吗？',结果得到女情人冷笑的回答：“我想你的成长环境一定很安适、很浪漫，这个世界没有爱，只有短暂的冲动。”这讽刺性的话语击溃了佳莉的精神，这也铺垫了后面佳莉在插花过程中突然的晕倒。

 

 

  病床上的佳莉得到了一个倾诉的机会，她提到和德伟的婚姻如同一场梦，否定了他们之间没有孩子的问题，这个交代也回答了观众的一种疑问，孩子的视角后面还要从佳莉大哥那边提到。德伟至始至终只是听着，最后的拉手有些勉强，因为后面佳莉母亲来家里看佳莉的时候，只是一句德伟经常很忙的问候就让我们知道，一切依旧没有改变。

 

 

 

  母亲的这次出场，让我们看到佳莉从些许的欢喜与失望，没有任何的亲昵，没有任何多余的关心话，只是一句略有刺痛的话语提到了德伟，接下来是一个喝茶合上茶杯的动作，佳莉表情上已经变成了那种深深地绝望，母亲以这种冰冷的方式对这个“失败”的女儿表示了恶毒的厌恶。

 

 

  接下啦，镜头很精彩的切换到了童年四岁的佳莉，母亲怀抱着她还曾有过的温馨。父亲放着古典音乐，佳莉和大哥敬畏地坐在旁边，镜头特意给了眼镜的特写。接下来是这个纯真的小女孩儿梦幻般的旅程，如同闯入成人世界的爱丽丝梦游记，日式拉门上各种挂饰、植物的影子，她小心翼翼的步行，这个世界的每一步似乎对她都充满了凶险，她看到母亲督促大哥弹琴，她爬上窗户意外的看到了性与背叛。看似古板的父亲却与女护士有染，杨德昌辛辣的讽刺了这种家长形象的虚伪，同样反衬出家长那种道德教育的虚伪。

 

 

  夜幕降临，小女孩儿看到了父亲若无其事的坐着，母亲用钱摆平那个女护士。至始至终不用语言，西洋音乐的伴奏下我们对一切看得了然，只是小女孩儿那时那刻未必懂，等到明白已是多年以后，无法挽回。很多道理如果自己不经历也是永远不明白。

  这一组镜头的剪切，时空的切换是全片最为华彩的一笔。母亲对女儿最后承认私奔和今天自己结局的失败似乎感到很满意，仿佛证明了“老人言”的正确。

 

 

  欣欣昙花一现的爱情依旧是失败，和以往一样，唯一的不同是这次她先甩了对方。

 

  镜头又回到海滩，阿财这个时候出现，他带给佳莉更为震惊的消息，德伟贪污了公司五千万元，而且去过日本。镜头切到阿财去找德伟的情人小慧，结果得知那个药瓶是德伟上个星期扔在海滩边的，并不是出事的当天。看到这里德伟死没死，是自杀，还是故意布局携款潜逃都成了一个问题。他有太多的迷令人不解，阿财保有人性中的哥们义气，小慧则完全是赤裸裸的利用关系，德伟的几种可能性由阿财分析给佳莉，佳莉呆呆的坐在海边陷入更大的纠结，而最终的顿悟也是阿财的一句话，无论德伟是哪种可能，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不同。爱已冷、心已死，婚姻名存实亡，她的人生已经没办法重来了，纠结这些过去，冥想一个不再爱自己的人的死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记忆切换，父亲的葬礼让佳莉回到了家中，之前是一个懵懂的小女孩儿穿过长廊走出镜头，而现在是一个长大来的经历坎坷的女人走回来。一去一回，人生几多沧桑。

 

 

 
  场景对比调度，兄妹俩又一次的对话，对比私奔前那晚的长谈，佳森给她的人生忠告是：“不要太盲目地去相信任何一个人，所有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他反省了自己当年就是太相信父亲。我们看到佳森的一生也是充满了不行，他从事着的是他终生都不喜欢的职业，失去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娶了不爱的女人，完全没有自我的度过了一生，昔日阳光的打篮球、跳舞的那个男孩未老先衰。

 

  海滩上，天上的太阳如同灵光乍现，潜水员们有了新的发现，但是佳莉已经起身走了，捞起来的尸体是谁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在未来的人生中她获得了自我。

 

 

  镜头回到咖啡馆，这是正常的时间线索，一段对话到这里接近尾声，旁白切入的是青青的声音，故事的主角发生了易位，青青成了佳莉的观察着。佳森最后的人生结局是死于肝癌，他在回光返照中的一次清醒却真实的感受到周遭的新鲜感，用垂危的手抚摸病床前的一切，死亡与新生获得了奇妙的结局。德伟是否死亡在电影中成为一个悬置的问题，但是生命中的这两个男人完成了佳莉的成长，电影中最后一个镜头，色调柔和，像是对佳莉未来人生的一种祝福吧。

 

 

  再最后总结一下这部杨德昌的第一部长片，他表现出对叙事超强的把握能力，故事讲得悬念起伏，时空剪切复杂但不紊乱。人物主角设置声东击西，主角配角的故事都充满人生教训，细节刻画精妙，镜头语言内涵丰富，厚积薄发中让我们看到这位杰出的电影人的才华，更重要的是他对人生的反思与对人性的批判，都有许多让人沉思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