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应该是一个劳动者的正当权利,但这些天里,一个名叫易承芳的女士却正为此而头疼。
55岁的易承芳,老家是湖南衡阳,算是最早来广州打工的第一代农民工。她在广州干了22年,也买了10年社保,本来想着明年能退休,最近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在广州办退休,因为她不是广东省户籍,而按照《广东省社会养老保险条例》的规定,个人缴费年限只有累计满15年,才能够领取退休金。既然易承芳不符合这个条件,又无法以个人身份继续参保续满15年,那就意味着,她在广州领不到退休金。她想把社保转回原籍吧,但由企业和政府交纳的那两部分保费,你又转不走,除非你自己再掏5万块钱,把这部分补上。看来易承芳唯一的选择,就只能是退保了,但退保后,她也只能领取自己缴纳的那部分“养老保险”,这仅仅等于一份活期存款。
众所周知,农民工的流动性是很强的,像易承芳这样,能在一座城市干了22年、把社保交够10年的农民工,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说句令人伤心的话,尽管法律强制规定,企业和个人必须买社会保险,但对于许多流动人员而言,这份保险买了也是白买,因为这个养老工程在制度设计上,存在十分严重的缺陷。
易承芳的遭遇,最荒诞的地方就在于:从她开始缴纳养老保险的那一天起,就注定她不能在法定退休年龄前缴满15年,而且,不是本地户籍还不能补缴,于是,她买社保的最终结局,就注定只能走退保这一条路。那易承芳有权利选择不买吗?不行,因为社保部门规定所有公司必须统一办理,因为还要让易承芳们为当地的社保统筹资金做贡献呢(参见《每日经济新闻》:第一代打工者没法退休养老保险保了谁?)
你退保了,最多只能拿走自己交的8%,单位交的那20%,就自然留给地方政府了!所以,说白了,被强制要求参保的农民工养老保险,最终是保了地方政府的险!这样的养老制度设计,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和套子。
难怪有人恨恨地说:表面上政府工作报告中,那些光鲜无比的社保数据,实际中,怎么会在各种官僚制度的利益安排下,竟成为政府冷酷无情的写照呢?(参见《荆楚网》:珠三角的社保成皇帝新衣裳)
有人把矛头,直接对准了最近二十多年来、依靠农民工的辛勤劳动而迅速繁荣的珠三角,认为农民工一生最好的时光,就是这样被“掠夺性地开采”了,一旦他们的体力、精力被开采殆尽,就被恩断义绝地弃之不管。这样的制度设计,能让老百姓心安吗?老有所养的国家承诺,怎么就能这样沦为一句空洞的口号呢?(参见《新华网》:当农民工遭遇“掠夺性开采”)
其实,像这样的问题,并非仅仅发生在珠三角地区,更不仅仅限于农民工——在上海,许多像我这样的“新上海人”,哪怕是企业的金领、高管,同样面临这样的尴尬问题,只不过,由于珠三角开放较早,这类问题凸显得更为集中和迫切罢了。
当然,之所以造成这种现象,一方面,是人口流出地政府不愿意“背包袱”——凭什么你干活、纳税都在外地,到了回家养老,却要让我“穷财政”来负担?另一方面,人口流入地的政府,也总会找出一大堆搞这种“地方保护”的理由,譬如社保金账户做不实啊,财政匮乏难以兜底啊,但私底下最大的理由,则是不愿意肥水外流,也就是只想享受人口红利,却不愿意补偿劳动者的付出。这一切,不仅与中央提出的“以人为本”的执政理念相抵触,也在很大程度上,破坏了市场经济的完整与统一。
我认为,一个国家的城市化进程,一定包含着四个方面因素:
第一就是集约化,这是出于经济性的考虑,比如,将人们的分散居住,改变成集中居住,从而提高土地的利用效率;
第二就是流动化,如果没有流动,市场就没办法配置资源,也体现不出竞争的活力,但要想保证人员自由流动,就一定要涉及到公平性的问题,除了机会公平,国民待遇的标准,当然也应该公平,试想:一个人在东部获得的学历,在西部却不被承认,谁还会主动去西部发展?特别是,你在一座城市打拼多年,所积累的财富,想离开时,却竟然被通知不允许拿走,这能算公平吗?
而城市化的第三个特点,则是市民化,那就是每一个城市里合法纳税的公民,都应该对这个城市的公共事务具有发言权,国家之所以要搞户籍制度改革,也就是要打破这种城乡差别、异地差别,给人们造成的政治权利的不平等;
而只有以上三个方面的问题都得到解决,城市化的第四个特点:“稳定的可持续发展”才能最终实现!
现在,《社会保险法》正在抓紧制订,它牵涉到全国至少一亿流动人口的基本保障问题。这个重要性一点也不亚于《物权法》的法律,也面临着“极度难产”(原计划年底前可以通过审议,但目前看起来希望却十分渺茫)——要想让养老金、退休金能够彻底地随人迁徙,至少要解决两个问题:第一,是在中央与地方财政“分灶吃饭”的大背景下,能不能说服某些地方,甘愿放弃既得利益、维护大局;第二,是中央有没有足够的统筹资金,用以补偿地区间的不平衡,当然,这还涉及到目前全国的缴费标准能不能统一,费率如何计算,强制性如何保证?难嘛肯定难,但早做晚做,都必须做!
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在为易承芳们怨愤制度不公的时候,其实,也是为我们每一个人的天赋权利而奔走呼号,易承芳的遭遇,绝对不是简单的个案,我们必须等待对这个问题解决的合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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