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殿后
(2009-02-04 17: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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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清池《长恨歌》杨贵妃长生殿梅兰芳王富仁 |
分类: 散文随笔 |
雾有厨房里笼屉上正蒸出的一锅热馍上的水汽那么大,什么也看不清。我已在这骊山脚下转了两三个来回,欲走未走,朋友兀自地说:“唐玄宗为啥还有那么深的爱?”我说:“大概是他丢了一回江山,有恨,才有爱,你看白居易写的就是《长恨歌》——”她说:“那他在以前也爱呀!唐玄宗想尽了办法把她弄到手,可也只有杨贵妃敢在他面前撒泼。”
确是如此,但是,确实也只有“恨”,才会有这段“爱”。歌曰:
“归来池苑皆依旧,
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
对此如何不泪垂。”
他落魄回来,看到满长安城里风摆动的柳树都像他曾经摸过的她的头发,泪不仅婆娑而下,这爱是很深很深的了;要是路边偶尔再闪过去一个迤俪的宫女来,他一定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神态恍惚,仿佛把时间拨到从前,眼前景物模糊,就像我今天来遇到了大雾。走了半天,在半山腰就折回,什么也看不清,长生殿的遗址还不知在什么地方,每走出一步,雾就被扯动起来,那孙悟空上了天也不过这样子。
看不到长生殿,就想起洪升的传奇,老多的一出《长生殿》写成后,却还没有好好的、完整的演出一回,而要完整地演,实在费劲,史书上记载大概只有过一回,而且洪升也因此酒醉溺亡。真正是生也李杨、死也李杨。倒是后来的皮黄常有一折《贵妃醉酒》屡演不衰,人见人爱。那故事或许还发生在长生殿,陶君起先生考订它来自四喜班的演出,名字为《百花岭》,戏本似乎还存留着元剧的痕迹,通篇是一个角色(正旦)从头唱到尾,且全是四平调。百花岭是否是这骊山?想想也是,但唐诗里却道是“山顶千门”,重重叠叠的宫墙,那有什么漫山的花呢?
杨贵妃是个什么样的人?谁都可以想象,梅兰芳算是创造了其中最可视的一个。所有画《贵妃出浴》的画,实在是乏于想象力。我常咂摸程砚秋评说梅先生的话:“梅先生对杨贵妃的身份刻画得非常有分寸,他把杨贵妃的流丽风度,蕴含在端庄的神态里面,每一个动作,一招一式,全不失贵妃的端庄。虽至后来杨贵妃酒意已浓,醉态显露的时候,他所运用的一些身段,如接驾的跪倒,衔杯的翻身,也和前场嗅花的卧鱼等身段一样,毫不紊乱地掌握了一定的尺寸与速度,不论她心情如何激动,动作如何的复杂,我们从他头上凤冠挑子的轻微摆上来看,就可以看出剧中人稳重的身份来了。……可是这种细致刻画人物的地方,的确有许多人是做不到的,也不懂得。我看过许多演员演这出戏,大半是在舞台上‘活泼’得过火了,不是表现得醉态过火,就是流丽得过火,还有些演员刚一出台,酒还未饮,人已醉了。具体反映在她们的动作上的,主要是脚步乱,头乱晃,凤冠上的挑子左右乱摆,不时打在自己的脸上,……”
凤冠挑子微微颤动,那是多么精彩的一个杨贵妃,而左右乱打自己的,和那些画都一样令人失笑。梅先生这个戏的宣传画和录像上,他的两颊特别的绯红,我不知道是他事前的化妆,还是演到这里的真实流露。程先生对梅先生,那可是惺惺相惜,而于程先生,其实还有一股子暗暗的揪劲,他不是独辟蹊径,另有《梅妃》相对吗?
“别院中起笙歌因风送听,递一阵笑语声到耳分明。”在《长恨歌》外,如果再添加这一段“幽咽如程”的戏份,那该是应有的都有了。
嗤——通——
电光一闪,山被点燃了,像冬夜里着了火,筚筚拨拨干草皆响,这场面狗撵兔似的,围着一伙人观看,咿呀呼叫,那是游人的需要,不是诗人的心情。上大学时,看如雷贯耳的王富仁,他也有一篇新解《长恨歌》的文章,可是题目却叫《角度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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