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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姬鲜姬度姬夔等兄弟没有吭声，并不意味着他们没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是说他们面对伯夷叔齐有些无动于衷。事实上，恰好相反，他们每一个人当时都心潮澎湃的不行。

一等姬发和散宜生二人陪同着客人离开，送他们去客店将息，众弟兄抑止已久的激动，马上就爆发了出来。也许是那样的争论过于激烈，致使在场的所有大臣们，全都十分知趣地悄然退下了。

争论是从老三姬鲜对姬旦的指责开始的。客人们一走，姬鲜便冲着姬旦说道，四弟呀，今日请到伯夷叔齐，本来是想聆听一番那二位闻名天下的圣贤之圣言，怎么就变成了你跟人家的辩论了呢？

姬旦不服地回答说，三哥，这哪里是辩论了？乃弟不过请教几个问题而已。

姬鲜悻悻地说，四弟，我说你跟人家辩论还算委婉，其实，在座哪个人听不出来，你其实是在向人家挑战！

姬旦眉毛一扬，三哥，我哪里向人家挑战了？

你还没向人家挑战？人家再三提到咱先伯祖，一片诚心诚意，可你偏偏要挑人家先祖成汤的刺儿，刺激人家。

姬旦冷笑一声，说，人家提到咱先伯祖，也许确实是诚心诚意。但是三哥啊，你难道听不出来，人家同时也是在警告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姬鲜冲口而出，你这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人家君子之腹！

姬鲜此言一出，把在场的大臣吓得全部悄悄地溜之大吉。当时，姬旦气得双眼圆睁，只是想到母后的训诫，才强忍着不让自己发作。

在这个一触即发的时刻，姬夔上前说道，三哥，四哥，大家都不要动气，有话可以好好说嘛。三哥认为，人家是一片诚心诚意，这没错；可是四哥提出，人家别有一番用意在内，三哥听了，也可以作为参考。

姬鲜看着姬夔，问道，小弟，既然你这么说，你倒说说看，你四哥的话，如何个参考法？

姬夔回答说，以小弟之见，伯夷叔齐确实是正人君子，言谈举止，令人肃然起敬。只是，他们毕竟身在殷商，心系朝歌，无论说什么，都脱不开殷商人的角色。

姬鲜又问道，小弟，他们那么赞美咱先伯祖，是因为他们是殷商人的缘故？

姬夔说，三哥，他们赞美先伯祖泰伯，是一番好意；可是，三哥为什么把四哥赞美他们的成汤先祖，却看作了挑战呢？

姬鲜回答说，小弟，因为就像他们所说的，咱先伯祖所做所为，乃是圣人圣业；而殷商的成汤先祖的所作所为，乃是出于无奈的王者王业。

没错，一直没有作声的老五姬度，此刻也忍不住地插话说，伯夷叔齐二位，虽然尊敬他们的成汤先祖，但他们更重圣人圣业。只要事涉圣人圣业，不管发生在殷商还是发生在我西岐，他们一律的赞美。要不，他们就不会那么的强调殷商以祭祀女娲为重，而不像咱们那样，以祭祖为优先。而他们理解咱们的祭祖，也是从赞美圣人圣业上着眼的。四哥，小弟，恕我直言，我跟三哥一样，实在看不出他们二位的称颂圣人圣业，有什么用意在内。

姬旦叹了口气，说道，乃弟倒并不是说他们别有用心，但他们如此一番宏论，让人听在耳朵里，实在是很难从心底里完全折服。不说别的，既然他们如此看重圣人圣业，为什么不提咱们的父王呢？先伯祖再神圣，也早已作古；而咱们的父王却还好端端地活着哪，并且，正被纣王天子关在久里，他们为什么一字不提？如此这般只说作古的圣人而不提活着的圣人，能让人心服么？

姬鲜说道，四弟，我不跟你争父王的事情，因为我跟你一样，对父王充满敬意和热爱。但有一点我敢肯定，不管父王将来如何，父王绝对不会萌发成汤那样的念头。因为，正如你四弟也承认的，父王乃圣者，绝非王者。

姬旦说道，三哥，父王是圣是王，乃是父王的选择，咱们做儿子的，谁也不能代父作择，对不对？

姬度马上问道，四哥，照你这么说，父王存有成就和番王业的心思了？

姬旦回答说，这不是父王有没有那种心思，而是这天下之事，经常会让人身不由己的。父王确实圣心常在，可是万一苍天将如同成汤那样的大任，硬是降到咱父王的头上呢？

姬鲜听了，冷冷一笑，说，四弟呀，不是我做哥哥的说你什么，听你这口气，与其说是父王会被苍天降以那样的大任，不如说是你四弟心里存有那样的雄心壮志。

姬旦十分不以为然地说道，三哥这话，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倘若乃弟说自己没有那样的心思，会被三哥瞧不起；而倘若乃弟说自己确实有那样的心思，又会被三哥说成是野心勃勃。不管怎么说吧，就算乃弟有那样的心思，对你三哥又有什么妨碍的呢？乃弟的一切，都是跟你三哥紧密关联的。咱众兄弟，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不说别的，十指连心的道理，三哥总不会不明白吧？

姬鲜也同样以不以为然的口气回答说，四弟，利是一回事，义又是一回事。现在咱们没在图利，仅仅说义而已。

姬旦背过身去说道，三哥，就算说义，也不要老是那么对立好不好？

姬鲜回答说，四弟，我并非故意与你对立，而是觉得你有时实在是太咄咄逼人。说得难听点，还没成什么王业呢，就如此带有杀气了。将来真的成就了王业，说不定哪，就连咱们兄弟之间，都会自相残杀起来。

姬旦噌地一下转过身，十分不快地看着姬鲜，三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四弟，我不过是提醒大家，不要如此咄咄逼人。同时呢，也籍此表示一下，本人不想看到那么可怕的前景。

对，对，姬夔赶紧劝说道，三哥也是一片好意，并不是真的那么作想，请四哥不要放在心上。

姬度在旁边苦笑一声，说，唉，人家一走，咱们自己却如此闹将起来了。将来不管是圣业还是王业，至少我是什么都做不成的，也没有那份兴趣去成王成圣。说老实话，我还是羡慕人家那样的超脱。说人家是殷商人也罢，什么人也罢，我要是能像他们兄弟那样，也就不枉此生了。

姬旦也苦笑了一下，说，人家兄弟之间那么的默契，确实让人羡慕。假如兄弟之间都是人各有志，还能成什么大事呢？

姬鲜摇摇头，说，人生在世，为何非要成什么大事呢？正正气气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听姬鲜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吭声了。一直到姬发回来，兄弟之间再也没有爆发什么争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