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1。

在妲己把窈窕从东宫救下之后，窈窕一连自杀了二次。第一次是上吊，第二次是投河，结果都没成功。

窈窕上吊的时候，恰好被小皇子武庚看见。武庚跑到正是进午餐的妲己跟前，结结巴巴地对妲己比划着说，娘。。。娘，那个娘娘又。。。又吊了。

武庚虽然说不清楚，但他却比划得很生动，两只小手做成一个圈儿，卡着脖子，然后踮起脚尖，眼睛翻白，让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武庚的如此比划要放在一般说笑的场合，妲己一定会笑得前合后仰。但妲己此刻看了，却吓得将手中的筷子一扔，从座上一跃而起，一面高声叫人，一面朝窈窕的房里飞跑而去。

当妲己把窈窕从梁上抱下来时，窈窕已经不省人事了。鲧娟喜姝等一大帮丫环，七手八脚地忙了老半天，才把窈窕弄醒过来。窈窕醒来之后，妲己陪着她说了很长时间的知心话儿，据妲己后来对天子说，经过那么一番相谈之后，窈窕可能不会再寻死觅活了。因为妲己把她的心事完全点破，说，妹妹不必为那么一个负心人伤心，更不值得为那么一个烂人送命。跟人相好不丢人，被相好出卖更不丢人。妹妹如此自重自尊，宫里的姐妹们佩服都还佩服不过来呢，哪里会有人看轻妹妹了？再说，天子也十分关心妹妹的健康，天子一再问起我，窈窕贵人恢复得如何了。妲己说得窈窕泪流满面，只是啜泣，不说话儿。不过，脸上却渐渐地开朗了起来，不再阴霾密布了。

然而，不久以后，窈窕在几个贴心丫环的照料下恢复康健，重新回到嫔妃当中，她的故事好像也快被忘记的时候，突然，又传出她自杀的消息。

这次是投河。值得庆幸的是，她刚刚投入河水，恰好被策马经过河边的侍卫长武乙看见。武乙随即从马上飞身跃入河中，把窈窕从河里救上岸来。

当天子把这个消息告诉妲己，要妲己像上次那样去看望看望窈窕时，妲己仰起脸，想了一会儿，说，也许这次不需要我出场多事了。

天子奇怪地问道，为什么？难道要我出场么？

妲己笑了，对天子说，你也不用出场，不过，你得准备到时候把她恩赐给别人。

天子听了不解其意，一再追问，妲己却笑而不答，只是说，也许三天之内，就可以见分晓了。

果然，不出三天，侍卫长武乙就跑到天子跟前扑通跪倒，一面使劲叩首，一面恳求天子降恩，将窈窕赐他为妻。

天子准奏之后，回到天仙宫啧啧称奇，问妲己说，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啊？

妲己回答说，不是我知道得清楚，是你太不清楚别人了。

什么叫我太不清楚别人？难道这些家伙整天在打我那些老婆们的主意？

恰好相反，你这个做天子的，从来就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拥有这么许多女人，有没有想过那些身边没有女人的男人，是如何的渴望有女人相伴？

天子想了想，点头同意说，确实如此，我从来没有想过。可是，你又怎么料定武乙和窈窕会相好的呢？

妲己笑了，说，那倒也不是我有什么神机妙算的本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武乙把窈窕从东宫带到天仙宫来那会，我偶尔瞥见，武乙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血肉模糊的窈窕，当时，我还被他那么关切的眼神感动了一下子呢。所以，我料想武乙对窈窕很有那个意思。再者，窈窕那么坚决的要投河，一定是早就想好了的，怎么偏偏会被武乙发现？我猜想哪，肯定是武乙自己一直在暗中关注窈窕，说不定，那天武乙并不是偶尔经过河边，而是得知窈窕去河边后，特意赶去救她的。有些事情看上去偶然，其实并不像瞎猫碰上死老鼠那么简单。尤其是男女之间的缘份，看起来很偶然，但冥冥之中却都是有原因的。

天子听了直点头，说，这倒也是，要不然，咱俩也不会那么碰巧遇上了。

妲己赶紧说，你别瞎扯，我可不是见了你去捡那只大雁才跑去的噢。

天子连忙举手告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咱俩之间，当然只有我追你的份儿。

妲己一摆脑袋说，不跟你扯这个。我且问你，要是我被人打成那付模样，你会怎么办？

天子立即嚷嚷起来，那还了得！要是哪个人干的，我马上把那个家伙给杀了！要是哪个诸侯敢对你这样，我即刻起兵，把他们灭得一干二净。

妲己连连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要是你站在武乙的立场上，而我处在窈窕那样的境地里，你会怎么作想？

天子想也不想地回答，我当然会像武乙那样娶你为妻。

妲己继续问道，你不会因为我跟别人有过私情而嫌弃我？

天子被问得楞了一楞，反问道，你是不是在说，万一你跟别人有了私情，我该怎么办？

妲己一扭头，你看，你马上胡乱联想了不是？

天子赶紧分辩说，哪里，我没有联想，我只是想弄清楚你的意思。

妲己使劲拧了天子一把说，可你一点都没有明白我在说什么！

那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我是在说，那个侍卫长武乙娶窈窕为妻，并不是一般的男人都能做到的。男人是把女人拥有惯了的，要是女人跟别人有了私情，男人首先想到的不是女人的感情，而是自己受到了侵犯。所以，一般男人很难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跟其他男人有过私情的女人，至少会觉得那个女人被别人拥有过了，不干净也不纯洁了，对不对？

天子听了，怔怔地想了好长时间，承认说，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道理。

妲己叹了口气，所以呀，我说你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做天子的，哪里会想到这样的道理呢？

天子沮丧地看着妲己，可怜巴巴地问道，我有那么糟糕么？

妲己见了，不由心一软，投入天子的怀里，抚着天子的脸，轻声安慰道，哪里，你这样的天子，已经算是很少见很少见的了。历朝历代，都没见过像你这么大度的天子。

天子紧紧地拥着妲己，说，那都是因为你的缘故。自从有了你，我整个的人，都好像变得特别透明。

也许是由于那样的透明，天子和妲己双双出席了侍卫长武乙和窈窕的婚礼。跟妲己进宫的时节一样，那个婚礼是在金色的秋天举行的。新郎和新娘全都没有料到天子和妲己的会亲自驾临。因此，当看到御驾缓缓驶来时，新郎新娘双双感动得泪流满面。新郎武乙后来对人说，天子和妲己娘娘，就像从天上降下来一般地来到他的婚礼上。

那次天的婚礼上，同样让武乙激动不已的是，他春天里在随驾出访的那个公孙庄上结交的好朋友，武丁和妻子婵姑，几乎领着全庄人马，到场贺喜。要不是娇妻窈窕事先一再关照不许贪杯，武乙那天肯定会喝得酩酊大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