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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丢失半块墨 黑夜沿路苦苦寻(《曾经的乡土》之14 )

(2012-12-16 11:1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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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史记

蒙童初学

乡土中国

贫穷农家

童年故事

分类: 曾经的乡土

只因丢失半块墨 黑夜沿路苦苦寻

小时候的家乡,人们将文化看得很神圣,也将文化看得很浅薄。谁家的孩子解放前读过几年私塾,或者解放后读完初中,就说他读过“大学”,夸他“读得一笔涛涛”。谁要在胸前挂支钢笔,既鄙视人家“烧包”,又羡慕人家“有学问”。对于教书的先生和老师,人们都十分敬重,所到之处都被视为贵客。但大人们送孩子去读书,一个挂在嘴上的共同目标,是让他认识自个的名字、能识数算账。

由于世代都是穷人,我的曾祖父、祖父都没有读过书。我父亲读过几天私塾,可一个字也没有记住,本家的赖福祥老爹还笑话他曾在先生面前将书本拿倒。我不明白,父亲干什么会什么,当干部也当得不错,我甚至曾听他哼诵过《千家诗》里的几句名诗,怎么读书那么笨呢?

父母文盲,却深知文化的重要,强烈希望我去上学读书。可我在家玩的习惯了,还担心到学校学不好会挨老师的打,怕受其他同学的欺负,不想去读书。但在父母的劝说和压力下,1953年冬,我和儿时玩伴宁文明开始到离家二里多路的扬兵畈小学读书(人们把初次入校读书称为“发蒙”,我俩也就“发蒙”了)。当时的小学入学年龄规定为7岁,我已超过了两岁。

那时的小学,分为“初小”和“高小”(也叫完小),扬兵小学只有初小。农村的小学,基本都是借用一两间民房,由学生自带桌椅板凳。一般家庭,最多只有一张吃饭用的方桌,没有桌子可带的孩子只能找关系与别人共用一张方桌,没有板凳可带的也只能与别人共用一条板凳,或者找来两块土坯当凳子。我家没有桌子带,也只好挤坐在别人的桌子旁。

报名读书,我只有小名(乳名),老师周亚东就给我起了学名赖国清。起这个名字,源自《增广贤文》中“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娇”一句,此句的意思为:国家政治清廉,有才能的人才显得珍贵,才会受到重视;家庭富裕,孩子才会受到娇宠,但也容易产生骄横之气。《增广贤文》中的这句话,实在是至理名言。周老师给我起这样一个名字,不仅表达了他对我这个孩子的希望,似乎也寄托着他对这个新生国家及其社会的希望。

当时的学习课程,有语文、算术、音乐等,还有写字。写字分为“大字”和“小字”。写大字好像有字帖,自己买纸裁订成本,照着大字临摹,然后自写。老师判改作业时,看到哪个字写错了,就用红笔打个叉,把笔画改过来;看到哪个字写得好,或者哪一笔写得好,就画个圈,最后综合起来打分。写小字要用印有小格格的小字本,所写内容主要是抄课文。一年级可能没有小字,只写大字。当时实行5分制,3分为及格,5分是满分,我的大、小字多在4分左右。全校小字写得最好的,是坐我旁边的俞龙根,他每次都得5分,大家既佩服又羡慕。

那时上学,要自带毛笔、砚台,写字时必须先磨墨。多数学生都没有砚台可带,只找一个摔破了碗后所剩的碗底(家乡土话称为“碗兜”),把碗底翻过来当砚台用,我也一样。学生们除了几分钱的学费,购买纸、笔、墨、小字本,一年需要一两毛钱,对我家来说,这已算一笔很大的开销。上一年级的时候,我家花2分钱(第一套人民币为200元)买的一块黑墨,在我用到还剩大半块的时候,却不慎丢失。我发现丢了墨块,吓坏了,觉得无法跟家长交待,害怕挨父亲的骂。我深知,自己上学给家里带来了沉重负担,丢掉了一块墨就是一个重大损失。

我三佬家的赖琼枝姐姐,当时也在扬兵畈小学读书。她也知道事情重大,就一面安慰我,一面帮我寻找。我说我不敢就这样回家,她把我带到她家吃晚饭,说吃了晚饭再接着找。当时乡里孩子读书都没有书包,最阔气、最令人羡慕的也只是用块布缝个小口袋当书包,书和作业本之类大都夹在腋窝下或拿在手上。我回忆着,放学时曾将墨块收好,很可能是不小心丢失在放学的路上了。

吃过晚饭后,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琼枝姐带着我,打着一个细铁丝编织的、外面糊着薄麻纸的灯笼,沿着上学的道路,一条田埂一条田埂地找,跟同学推搡玩闹过的两条田埂(例如何坟园下面的“老二斗”田埂)找得更加仔细。窄窄的田埂,两边都是高低错落的稻田,田边田砍长满草丛,找一小块黑墨无疑是荒地里寻针,但我们满怀希望,带着侥幸,细细地寻找着,直到夜深……。

后来到底找到没有找到那半块黑墨,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当时经济与物质的贫乏、生活的艰难,我们确有一种“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的感觉与自觉。小孩子吃饭,如果摔破一个碗,都会遭到大人的责骂或痛打。那种生活境况,永远不值得留恋,而那种境况下的某些精神与烙印,是令人回味无穷的。

我们的教室,是两间相通的简易瓦房,房后的山坡上满是坟墓,房前是一口大水塘。水塘外百米左右,是一条河流,隔河眺望上游,不远处就是我的出生地界兵冲。冬天,顺河之风像刀子般刺骨,教室的门窗从无玻璃而敞开着,砚台里写字用的墨水边磨边结冰,要不停地用嘴往里面哈热气。我穿着妈妈做的棉鞋,但没有袜子,脚后跟早已冻烂,脚趾狗咬似的疼痛。每当盼到下课,同学们一片跺脚的响声。

自己小的时候比较干净,不是那么脏兮兮地流鼻涕,但在那寒冷的冬天,在那没有多少孩子穿得很暖和的情况下,每天流着大鼻涕的同学很有一些。他们不像我一样冻烂双脚,但不少人的耳廓都冻裂出小口子。好在那时,大人们都不那么疼惜孩子的些小苦痛,孩子们也不那么自顾自怜。每日外出劳作、上山打柴的大人们,有几人的手脚不是皴出大大小小的裂口呢?

现在想来,在什么山上就唱什么歌儿,其实都有动听之处。人生最值得回味的,不是享受,而是困苦。

2008年10月24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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