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河南人又有点儿烦。继去年“连一些网上聊天都不愿意跟河南人聊”之后,今年以来许多报刊、网站又争相拿河南人说事儿。就在北京“两会”召开之际,描述河南人浮夸吹牛的“给地球镶上金边,给长城贴上瓷砖”等“四大工程”、“四小工程”的“段子”就已经成了北京人的下酒菜。两年前的外地警察教训劫匪“你以为这是在河南吗?”等段子,至今仍“常说常新”。以官方及上等阶层为主的那部分河南人愤怒地将此称为“丑化、歧视河南人的现象”,省委、省政府支持学者出版发行了《解读中原》及《河南人惹谁了》两本书,有关领导及各方面的专家共同研讨了相关问题,省会媒体加紧搜集河南人在外地救助他人等正面事例,当地报纸集中登出河南众多的古今贤才与名人。专家们惊呼:从取笑、嘲笑发展到公开歧视河南人,已经成为一种社会问题。
笔者在河南生活多年,起码算半个河南人,对外地人说的河南人的事儿并不完全赞同,但也未曾因此愤怒至极。在下当年决定留在河南境内铁路上工作,就因深感河南人真诚厚道、容易相处;现在听到外地人拿河南人说事儿,亦觉得事出有因,并非全盘否定了河南人。80年代初我在中国作协文学讲习所学习时,一些学友就冲我这个男人嘲笑“河南的姑娘腰粗”。我在声明自己是湖北人的同时,一再反驳他们:河南的姑娘不见得都腰粗,你们那儿的姑娘也不见得都腰细。同样的道理,如果是少数河南人损害了河南人的形象,就不能对所有河南人说三道四,把一切屎盆子扣在所有河南人的头上;再说,难道你那里就没有可以说事儿的“丑姑娘”?
当然,无风不起浪,无浪不颠船。当各个地方的外地人都拿河南人说事儿、甚至都怕跟河南人打交道时,终归是河南人中出现了问题、存在着说词。尽管外地人那里也都存在着造假、欺诈等现象,可他们说起“河南人的坑蒙拐骗”,竟都能历数得一串一串的。外地人评说的河南的市场秩序、执法水平、城市管理、政府服务、干部作风、治安环境、卫生习惯等核心问题,基本都没有偏题。河南的专家在研讨中也承认,外地人对河南人的不信任,问题不仅仅出现在少数人身上,而恰恰反映了大多数人在赖以维系人际交流的起码原则——诚信方面,已经产生危机。有意思的是,就连“诚信”这个词,现在某些河南人竟拿它当“标签”到处贴,而河南人自己反倒最不相信“诚信”二字。例如,省会郑州的街头成百上千地挂出“诚信烟酒店”、“诚信美容美发”、“诚信祖传卤肉”、“诚信洗浴搓背”等等招牌,而一家省会报纸却刊登来自消费者的报道《“诚信”满大街,反倒不敢信》。
河南的社会环境为何会出现那么多不和谐的东西?河南人为何让外地人(甚至河南人自己)信不过?虽然河南自己分析了种种原因,却因不便明说而未能道出真缔。这里不妨引用一则典故,借以启示不只是河南人的人们。《宋稗类钞》记载,有个范延贵的官员押兵过金陵时,驻守金陵的张忠定问他:你一路上经过许多地方,可曾见到好的官员?范延贵说:昨过袁州萍乡县,该县县令张希颜我虽不认识,但我琢磨此人是个好官。张忠定问何以见得?范延贵说:自入萍乡县境,驿传桥道都很完备,田亩都已开垦,野无隋农;进了县城,市无黄赌,交易公平,无人欺行霸市;夜宿邸中,闻更鼓分明。这些都说明县令勤政善政,是个清官。张忠定抚掌大笑:你说得一点不错。这一典故颇有点儿哲理,古人能以此推论民风正则政风必正,政风正则民风正焉。
风成于上,俗成于下。“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一个地方的人文环境、社会风气、信用程度,总与那里各级官员的政风、总与那里各级部门对大环境的示范和治理有着最直接、最密切的关系。例如,在一个地区或城市,如果官员和职能部门把应有的服务宗旨变成了“服务就是收费,罚款就是管理”,或是执法不公、失信于民,那里的社会就不可能不产生让外地人评说的怪事。又如,有的地方屡屡生产伪劣有毒食品,当地政府部门的官员拿了人家的好处收了人家的钱,就不管不问,放任自流,那里的制假坑害之风就必然愈演愈烈,坏名声就必然被人四处“传扬”。所以,河南人要反思自己,那些有着党风、政风建设责任的河南人更应该反思自己。
有鉴于此,想起多年来人们经常自省的一句名言:问题在下面,根子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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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4/14
星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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