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片儿   _文/红肚兜儿

——本文刊于《新现代画报》2012年11月

据说最好的助眠方式是看书，无论你多么精神，只要拿一本枯燥无聊的书看上十分钟，嗑睡神一定速来与你会面。

其实电影也有一样的功效。一部平淡无奇的电影，虽然有画面有声音有栩栩如生的人物，但看在眼里好像空无一物，看着看着就犯起困来，电影内容变成一种模糊的催眠旋律，让人浑然不觉地昏睡过去。哦，甚至发现从来没睡得这么香甜过，连自己怎么睡着的都不知道，屏幕上传来索然无味的对话，比任何一位催眠师的技术都要高超有效。

每个人的电影催眠点不一样，就本人而言，文艺片儿是最直接的催眠点，有一部逶迤的文艺片儿做开头，我能睡美美地睡上两部文艺片儿的时间。醒了之后，拖着快进播放键粗略浏览一遍，没找到高潮、悬念、泪点、惊撼……居然，什么也没错过，平淡得看了好像没看一样。90分钟的电影，甚至某些片子有180分钟，都像一段没有节奏的音乐，像一盘没搁盐的菜，进入身体，却没造成一点儿感觉。

最近一部催眠片儿，是《忽然之间》，讲述本来温馨琐碎团圆普通的一家人，在驾车出游的路上突遭车祸，妻子与小儿子当场丧命，幸存下来的父亲和大儿子面对完全变了样的生活充满压抑的痛苦和负疚。没有情节冲突，一切撕心裂肺的痛苦都被刻意掩藏在时间后面，看到的只是父亲和儿子沉默冷淡的过日子。看的人本打算捧着脸盆好好地哭一场，结果却连鼻子发酸的感觉都没找到，愣了半天，逐渐犯起困，接踵而至又是一场忘却时间的大睡。

如果有一本私人电影目录，分类里面或许有一类是催眠片儿，记录着一部部我们迷迷糊看过又迷迷糊糊忘却的电影，电影中的故事和睡梦中的故事串联交缠在一起，形成一些古怪的记忆。

但有时，你看得昏昏欲睡，别人却能看得津津有味。那部《这个男人来自地球》，把我这个看惯了大场面大阵仗大动静的科幻迷给看得垂头丧气，什么嘛，根本是室内情景剧嘛，一堆人不停地唠唠叨叨，说到最后也没冒出个外星人或异形怪兽，就这么干巴巴地收尾了。正揉着眼皮乱撒抱怨，却听旁人说，这是一部硬科幻，拼得全是知识推理论证论据啥的，非常好看，非常值得看。

……不是吧？在拥有认定没有特效和异形就不算科幻片这样白痴逻辑的人眼里，这怎么能算冬幻片？还在豆瓣高居8.4分，被奉为经典科幻片？唉，躲在一边瞎叹着气，可惜了这么好的题材，一个活了一万四千年的穴居人的故事，交到卡梅隆手里，肯定拍得比《阿凡达》还要玄奇。

在看电影的时候，陆陆续续睡着过不少次，最隆重长久的一回，是某文艺片儿热衷分子送我一套库斯图里卡的电影，这下子可抓着睡觉的好时机了，每一部都能看着看着如坠云雾般睡着，每日一片，每日一觉，规律得仿佛进入冬眠期。当然，还是喜欢，至今仍记得《黑猫白猫》里从婚礼逃跑的途中遇上意中人的美丽姑娘。

谈恋爱的时候一起看电影，最恨的是你这边看得心潮澎湃，他那边竟然打起了呼噜！天啊，如此志趣不相投，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实际上，除非遇着了千载难逢的大烂片或大闷片，否则，花了那么贵的电影票进去，怎么舍得睡？宁肯在家睡足了三天三夜，也要在电影院里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哼，绝对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