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   _文/红肚兜儿

——本文已刊发于《休闲杂志》2012年4月

五岁，爸爸用筷子蘸白酒往我舌尖上滴一滴，顿时被辣得大哭。十五岁，喝一杯冰啤酒，脸上泛起红晕。十八岁，生日宴，灌进5瓶啤酒，然后在洗手间里狂吐。十九岁，失恋，在深夜12点的路边大排档，喝酒抽烟流眼泪。二十岁，几个人围着麻辣小龙虾，一人一瓶“小二”对嘴喝，说着轻狂的话语。

那些年，一边喝一边醉，没有美酒陪伴的青春多么苦闷。曾一度觉得，没有醉过的人最无趣，胆小，怯懦，一颗心过早地苍老，他将自己的生活捆绑得那样紧实，该有多么压抑。也不喜欢不喝酒的人，在饭桌上，他清高而严肃，滴酒不沾，别人喝酒时他端着一杯茶或果汁，与周遭格格不如，俨然天外来客。对喝起酒来昏天黑地、不喝到趴下绝不罢休的人，怀着崇拜之心，以为那是豪情万丈，大英雄。

那时认为，不喝酒的人生不洒脱，不喝醉的人生不尽兴。

然而，只有青春可以如此放肆。长大一些，便再也不肯那样胡喝乱醉。为什么要醉？醉得形象凌乱，头痛欲裂，脸色干燥萎黄。为什么要醉？又不是要威慑谁，又不是喝完三大碗就要上山岗打老虎。为什么要醉？吐得心如刀绞，两只眼睛浮着一层可怕的红血丝。时间真是奇妙，它让人改头换面，曾经逢喝必醉的人忽然变成绝不再醉的理智分子，对劝酒逼酒的人深恶痛觉。于是，渐渐只喝自己喜爱的酒，品一种味道。

不过，喝了这么多年的酒，倒见过各种醉汉。有女友，喝醉就要哭，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人，搂着人家就哭，她楼着电线杆都能哭半天。有人喝醉会变得喋喋不休，某男每次喝醉就在小区挨家挨户敲门，一个人一个人地握手谈心。还有位兄弟，一喝醉就要躺马路中间，拉都拉不走，谁拉骂谁，他一定要躺在马路中间睡觉才行。最火爆的是另一位兄弟，他喝醉就打人，有次抡起酒瓶子就朝对面的人头上砸去，结果人家在医院躺一宿，他死猪般大睡一宿。第二天在医院，挨打的人拖着哭腔问他：记不记得打过我？他竟然一头雾水……

酒后乱性的事难免发生。有的男人说，喝醉后看见母猪都是双眼皮儿。关键，事后他一定会装得很无辜，把所有罪过都推到酒身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要他负责他就会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还会怪你“借酒行凶”。喝了酒，尤其，喝多了酒，人就开始变得飘移不定，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没有准则没有约束，不知天高地厚地撒野耍赖。热爱喝醉的人，或许就是爱那一种撞破界限的感觉。

大部分人喝醉后变成一滩烂泥，迷乱不堪。这样偶尔醉一次或许很过瘾，三番两次地醉就是自讨苦吃。年少的人，想醉，是因为要打破禁忌，偿试一下从未有过的感觉。年长的人，再醉，那模样便有些不着调，化身成酒鬼，颇丑恶。想来，喝醉后也干不出什么大事迹，又不是李白，愈醉做出的诗愈好。你我之醉，也不过凡人之醉，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

庆幸的是，身边有好些懂酒的朋友，喝酒不是为醉，是为品。那酒，品牌、产地、年限、酿造方式，说起来头头是道。喝的时候，是餐前喝还是餐后喝，要冻还是要热，连温度都控制的仔细。用哪种杯子，要怎样摇动，那味道有何独特，他全都懂得。这样的人，遇到好酒就像遇到投缘的好友，真是兴高采烈，浅偿一口，赞叹：好香的酒！这才真正称得上喝酒之人。

然而，有些人，永远分不清某种酒和某种酒究竟有何不同。再香醇再珍贵的酒，到他嘴里，也不过像最普通的酒一样随便地咽下去。这就好像，有些人会刺绣，有些人却连鞋带都系不好。唯一得意的时刻，是所有人都在小口地喝，他一拍胸脯，仰头一饮而尽，呼喝着：满上！如果不懂喝，至少懂醉。呵……我也不过是敢醉之人。

——本文已刊发于《休闲杂志》2012年4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