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外的小女孩

    那是去年七月份在桂林，已经是旅游的第四天了。

    整天在车上，从一个景点到另一个景点，人都被转晕了。整车人都疲惫极了。路过一个小景点，没多大意思，大家走马观花后，利用开车前的一会儿，三三两两的在停车场的周围溜达、购物。

    停车场的栅栏外面有很多的卖手工艺品的小商贩，红红绿绿的蛮好看。有白族女子戴的银饰、苗族姑娘围的围裙、竹编、木雕、字画，还有刘三姐唱山歌时拿在手里的绣球等等，都很精美而又异域风情。我们这一车大都是北方人，女人们都围了过去，讨价还价。

    我也下了车，在一边喝着水，静静地看着热闹的人群。

    桂林山水甲天下，山美水美，还有随处可见含羞带嗔的秀丽女子。真是个好地方啊，美轮美奂，我都找不出形容她美丽的词儿了。

   “阿姨，买我的吧”一个小女孩子怯生生的声音在熙熙攘攘里显得单薄而细小，毫不起眼。可是，我听到她的声音了，带着当地方言的，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在离我二十多米远的栅栏外，一群人伸着手，向游客展示手里的绣球叫卖。在最远的边上，挤着一个瘦小的女孩，竭力向里伸长着瘦小的胳膊，轻轻的晃动着手里的绣球，企图吸引那些买东西的人的注意。她挤不到最有利的位置，游客在和其他人还着价，可是始终没人理睬她。

    小女孩大概有七、八岁的样子，微微蓬乱的碎发似乎很久都没洗了，很漂亮的瓜子脸，可惜有点脏兮兮的。左臂挎着一个小竹篮，里面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手工艺品，右手举着一个大大的绣球，“阿姨，买我的吧”，她只是轻轻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可一直没人买她的东西，哪怕是看一下她手里的绣球都没有。她的眼神怯怯的，“阿姨，买我的吧”，她似乎只会这一句叫卖的话。

    我注意到了，其他人手中的绣球显然要比小女孩的做工要精美一些，颜色也鲜亮得多。女孩手里的绣球不光颜色搭配不好，而且那几绺长长的流苏似乎也有些歪扭扭的，还长短不太齐整。

    怪不得无人问津呢，我心里忽然有些黯然，一时怔愣着，不知怎么好。

    在城市里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是上小学一年级或者上幼儿园的学前班吧？——她有学上吗？这么小的孩子，怎么也会出来做生意挣钱呢？从她的衣着上看出她的家境似乎确实不好。这些绣球是这个小女孩自己做的吧？她做这些东西是为了自己的开心呢还是因为生活所迫？

    女孩子皱巴巴的蓝色碎花外套已经洗得很旧了，在她的灰黑色的布裤子的膝盖上似乎还有一小块不起眼的蓝色补丁，脚上是一双看不出颜色的塑料凉鞋。小女孩和眼前如诗如画的桂林山水美景有着极大的反差。

    天气有点热，女孩用右手背擦擦额头上的汗，看半天没人买她的东西，她悄悄地在篮子里摸出了一个塑料水瓶喝了一口。扭过头，羡慕又无奈的呆呆地看着别人热闹的交易。

    嫣也买了两只绣球，一边走一边看，兴冲冲地往车边来了。我刚才看见了，她是从一个瘦小的老太太那里买的，老太太的手工艺品做的非常精致，刚才被人围了一圈。

   “阿姨，买我的吧”，看见嫣从自己的身边经过，小女孩急忙又伸出手，几乎是一种恳求的目光看着嫣，重复那一句话。

    嫣走过去了却又回过头停下来，她略微有些吃惊地看着小女孩，显然，吸引她的并不是小女孩手里的绣球。

    她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两只绣球，又看了看眼巴巴地盯着她央求般的小女孩。

    导游在车边用喇叭催促了起来，游客们纷纷往回走。

   “阿姨……”，小女孩一双大而黑的眼睛有些绝望地看着嫣。

    嫣是一个美丽而善良的女子，常常被电视里那些真的假的感人的煽情的画面弄得自己泪眼婆娑。我和樵为之常取笑她——当然不是我和樵就是铁石心肠，我们只是为了逗着她高兴起来才那样做的。

    导游还在催促着，车下的人纷纷地上了车。

    我看见嫣飞快地把一张纸币给小女孩，转身刚要走，又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接过小女孩手里的一个绣球就跑上了车，她们没说一句话。

    车开了，小女孩沉默而忧郁的眼光一直跟随着坐在车窗边的嫣……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没有一丝微笑----那怕是嫣买了她的绣球之后。

    小女孩有着太多的辛苦与劳作吗？

    我想，嫣可能那天是小女孩唯一的主顾。

    我的眼前幻化着出现了城市街头、少年宫、游乐场、学校、还有在肯德基店里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那些同样美丽的女孩子来，她们的脸上笑意盈盈、幸福洋溢，与眼前这个孩子的沉默甚至是木纳表情是多么得不同啊！

    后来，嫣告诉我，回头的那一瞬间，看见小女孩脏兮兮的小脸和渴盼的几乎绝望的眼神，她的心像是突然受到撞击了，觉得那个小女孩长得很像自己小的时候。她很后悔说怎么没把小女孩手里的几个绣球全都买回来呢。

    事情都过了一年多了，嫣还念念不忘那个小女孩从栅栏外伸进来粗糙的手和那双漆黑的忧郁的有些绝望的眼睛，每次看见挂在墙上的绣球就会给我唠叨起这件事，为当时只买了一个绣球而懊悔……

    我看见，绣球上面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在遥远而美丽的桂林，那个栅栏外费力地伸着小手卖绣球的小女孩，现在怎么样了呢？她上学了吗？她还那样忧郁的没有一丝笑容吗？她的那些做得并不精美的绣球都卖完了吗？

    她和所有的同龄人一样可爱又美丽，对生活怀着美好的希望与憧憬，唯一的不幸是生长在一个贫瘠的村落和穷苦的家庭。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的一切。只是明白，至少，今年她又长大了一岁。

                        嫣左侧门里墙上挂着的就是绣球

                                    2007.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