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南,水边的黄昏
(本文登载于2013年中期“火种”杂志陕西青年作家专号)
初秋,江南,黄昏,我独坐在水边。
江南的河流像渔网一样,大大小小的河流、湖泊遍布。
初秋还是有点闷热,不像北方的气候,立了秋,早晚会很凉爽,江南却不是的。傍晚的温度虽然不像白天那么高了,但还是很闷。当地的人们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出来散散步,纵横交错的河边就是最好的去处。
眼前的江面大约有几十米宽,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曾经著名的南北交通大动脉京杭大运河,也不过就是这个宽度。这条江叫什么名字,我一直不知道,从太仓方向流过来,往苏州而去。
河水缓缓地,凝重、静谧而安详。
傍晚,两岸灯火阑珊,倒映在平整宽阔的江面,一江散乱而明丽的碎灯花,没有残阳却也半江瑟瑟半江红。岸边的垂柳细长的枝条几乎伸进了水面,水流带动着柳枝儿袅袅的,晃来荡去,摇曳婆娑的像美人儿曼妙的轻舞。
岸边的石凳和木椅上坐着悠闲的人们。
依偎在一起小声嘀嘀咕咕的情侣、带着幼儿在学步的年轻父母、在小石子铺就的甬道上疾步锻炼男男女女,还有的,就是像我一样不言不语,沉默地看着江水发呆的人。
清风拂过,是秋风。带过来江水微微的腥味儿,潮湿又迷醉,像恋人身上的味道。不知名的水鸟儿倏忽的从我身边掠过,俯冲到江面又迅疾地越过岸边的竹林,不见了。蜻蜓蓦的停滞在空中不动了,突然又动如脱兔般----我猜想它是捕捉蚊虫呢。
讨厌的蚊子就是多,我刚刚酝酿好的诗情画意被蚊子叮在我裸露的身体部位的刺痒所惊扰。这么多年以来,江南的蚊子在唐伯虎们的熏陶下居然一点都不长进,总是这样讨人厌烦,怪不得人们总要除之而后快呢。
“突突突”的声音传过来,这条江面上经常行着运输的驳船,这种情景只能在江南看到了。大约四、五十米长的驳船上满载着沙石、水泥等建材和粮食、煤炭等生活所需物资,水路的运输成本要低很多。曾经是南北交通的骄傲的京杭大运河在中国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如今那条黄金水道显然是看不到了,可是眼前的情景让我重温了古代航运的繁华与雄伟。
驶过来的是一个由十二条驳船组成的船队,首尾相接,巍巍乎荡荡乎,蔚为壮观,我想起赤壁之战里曹操连成一片的战舰来。船行过处,涌起阵阵波浪,一波一波滚滚地向岸边涌来,拍击着江岸,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虽不是惊涛拍岸般气势雄壮,也足以让我对大自然油然而生足够的敬畏来。
江湾里是丛生的一片水葫芦,据说这种舶来植物现在成了江湖的灾难,斩草除不了根,生命力极其顽强,隔绝了空气,污染了水质。世界上的事物就是这样具有多面性,福祸相倚,难说好坏。

暮霭沉沉。我想起李白的诗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眼下是我和江水在相看,无语而孤独。
庭前花开花落,天空云卷云舒,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偕忘,把酒临风,这些似乎都是一种极高的境界。可是,在这个繁复杂乱、欲望横流的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真正跳到三界之外,忘我地做到这些呢?谁又能真正地免俗呢?
卢梭说,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我们其实都是俗人。
俗人就有俗人的烦恼,各种各样的烦恼。谁会说自己活的不辛苦呢?生命的苦海无边,却又无法回头。岸,即是最后的归宿了。
想起一条短信来,大概的意思是说现代人身体越来越胖,心胸越来越小;胆量越来越大,正气越来越少;搞笑越来越多,幽默越来越少;吃药越来越多,健康越来越糟;恋的越来越多,爱的越来越少。----经典,鞭辟入里,令人苦笑不已。
人也是一种动物,也经常会露出动物的本相来。恩格斯说,人来源于动物界这一事实已经决定人不能完全摆脱兽性,所以问题永远只能在于摆脱得多些或少些,在于兽性或人性程度上的差异。
猴脑者削尖脑袋,善于钻营,上窜下跳,拉帮结伙,玩弄权术,时不时在背后踢别人一脚;兔眼者有红眼之病态,嫉贤妒能,木秀于林,必以恶风摧之;猪嘴者长嘴长舌,喋喋不休,拨弄是非;狼心者完全不顾伦理道义,肆无忌惮,卑鄙残忍;牛肚者吃喝玩乐,脑满肠肥,装满山珍海味,却无半点才学;蝇鼻者嗅觉敏锐,深谙处世之哲学,擅长随风而动,八面玲珑……
人要是活得像个动物似的,那不是就返祖了吗?整天想着算计别人和防备被人算计,不累得慌?许多的人有意或无意地失去了作为人应该有的单纯的快乐和意义。
遗憾的是如今的很多人整天就生活在这样的无耻和虚妄之中。
尊严,当然是有代价的,这种代价就是生命的疲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人格,也真的是有高下之分的。不屑那些卑鄙、低劣的语言和行为,为自己轻快地活着,这才是真的智者。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形正不求影之直而自直,声平不求响之和而自和,德崇不求名之远而自远。
世界上时刻发生着很多的事情。
奥运会还有不到一年就要在北京召开了,这似乎成了眼下地球人议论的热点;我所工作、生活的这个小城市再过几天就要举办今年的啤酒节了,去年的啤酒节,我和儿子大喝特喝----就是太费银子了,喝得人心疼。----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新鲜热闹的事,人们需要做的更有意义的事情太多了。
生命就像眼前的灯光,随时都会熄灭。灯灭了,谁会记得曾经的光色呢?为什么要把宝贵而不停流失的生命耗费在那些莫名其妙的低俗的事情上呢?
一颗星星从天上掉下来,总有它掉下来的原因。其实,世上有许多的事,用不着我们去费心。
在这个世界上,你总会遇上一些人,有的会使我们快乐,有的却会使我们极为恶心---嗑瓜子都能磕出个臭虫呢。相声里是这样说的:就把他当成一个屁放掉吧!
永远不要浪费你的一分一秒去想任何你不喜欢的人,别让这些垃圾占据了你的内存空间。根本不必回头去看咒骂你的人是谁,如果有一条疯狗咬你一口,难道你也要趴过去反咬他一口吗?
把苦难和那些给你造就苦难的人当成臭虫“呸”地吐掉,甚或当成你的一个屁放掉,不是更浑身舒服而通泰?
“哇”的一声,夜游的恶鸟飞过了----这当然是鲁迅的话。我想说的是,一个可爱的姗姗学步的小家伙摔倒了,他“哇哇”的响亮而骄傲的哭声同样惊扰了我的思绪。
年轻的父母很快把他们的宝贝儿扶了起来,他又一次顽强的歪歪斜斜着向前去,孩子的世界才刚刚开始。生命就这样在不停的轮回着。
月亮清亮清亮的,圆圆的挂在蓝色的天幕上,算算日子,“七夕”过了都八天了,牛郎和织女又在盼着下一个聚会期了,忧伤而漫长的一年啊!
我也在想我的织女了,这种透着微微甜蜜的痛啊……
江水仍然泛着轻微的浪花流淌着,昼夜不息。夜幕降临,周围的人们已经不见了,他们都回自己的家去了。
罗曼.罗兰说,从远处看,人生的不幸还很有诗意呢,一个人最怕的是庸庸碌碌的生活。
李白说,“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上,微凉的感觉,不就像一层冷冷的秋霜?

2007.8.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