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儿子比起来，我有点战战兢兢，汗！

关山牧场掠影

    穿过陕西西部重镇宝鸡市，再往西北百余公里，在与甘肃省交界处的陇县，有我国西北部内陆地区唯一以山地草原为主体的省级风景名胜区——关山牧场。

    这里的地貌与中欧的阿尔卑斯山相似，幽涧水泽兼具，草原森林相间。地广景秀，水美草肥，牧马成群。因之，关山牧场还享有“小天山”之美誉。

    这里自古以秦非子养马而闻名于世，是陕西最大的林牧区，唯一的天然草原。牧场的气候受垂直地带性地理条件的影响，冬春无界，夏秋相连，有“关山六月寒凝霜”之说。

    现在牧场有景区标志塔、秦非子牧马滩、砬塔县遗址、汉唐校马场阅马墩、观景台、射击场、蒙古包等等游乐设施，草原魅力十足。

    这个秦非子，据说就是颛顼后裔，秦人先祖，秦国的建国君主。《史记》载，「非子居犬丘，好马及畜，善养息之。」他养马的地方即是现在的关山牧场一带。

    西安、宝鸡等城市的人们喜欢在周末来这里度假、避暑，刚好两天时间。我不愿在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里凑热闹，就避开了周末，推后了一天去，结果人算不如天算，喜忧参半。——这都是后话了。

    每年的夏天是这里的黄金时节，温度要比西安低七、八度，在西安的晚上人们要开着空调睡觉时，这里的蒙古包里却还要盖着厚厚的棉被。可是，这几个月也是牧场的雨季，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风雨骤至。

    那天我们就遇上了这样的天气，突然间就风雨大作，且来势汹猛如瓢泼。雨中的羊群和马群仍然悠然自得，而我们却个个成了瑟瑟发抖的落汤鸡。

    和友人一家去，大小共七个人，为了享受自由，也没选择旅行社，完全自助。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多么英明——不仅乐得自由自在，而且花费几乎减少了三分之一。

    花在路上的时间足足有五个多小时，不过对同行的三个小孩子来说却像是放飞林间的小鸟般得开心。进入陇县山区后，明显就感觉出城乡地域之间的经济、文化差异了。

    沿途山区风景倒是越来越秀丽，满山的林木郁郁葱葱，植被也很好，不像到陕北去的沿途黄土山光秃秃的触目惊心。

    核桃树上是累累的绿皮儿果实，树下经常站着村民和孩子盯着过往的汽车看，晒得黑红的脸膛，衣着朴素，甚至打着补丁，眼神淳朴而又好奇。在一处村庄甚至还看到搭起来唱戏的台子，是秦腔戏。周围四村八乡的村民都兴奋的往那儿赶，凑着农村古镇很传统的热闹。

    这种民风只有在精神生活较为贫乏和单调的边远乡村才有，我蓦然地有些难过。三个小孩子却趴在车窗叽叽喳喳，一脸的兴奋。他们没见过这些，也不晓得山里人成年累月辛劳的日子。能有这样的“大戏”看，已经是很满足和欣喜了。这里的孩子没有电脑、没有肯德基、没有游乐场、没有他们都觉得腻味的各种好吃的……

    当地的气候与水土适合优质烟叶的生长，沟沟坎坎种植的都是烟叶，现在正是叶片肥厚而葱绿的时节，今年雨水多，烟叶长势喜人。芭蕉扇一样宽大的烟叶在微风中轻轻的摇曳着，姿态优美而婆娑，我记得小时候见过的烟叶子表面上还有细细的一层绒绒的毛。

    这里的烟叶是云烟、好猫等国内优质烟草的原料供应地。我向来厌恶吸烟，可这会儿面对着绿油油、肥厚的烟叶，居然涌上来满心的喜悦，要是把成熟后焦黄的泛着特殊香味儿的烟叶卷起来吸上两口，喷喷云吐吐雾，是不是也很酷酷的？

    海拔越来越高，植物特色越来越鲜明，路边山坡上到处是我叫不上名字的奇花异草。网上查到关山牧场的海拔有两千四百多米，比西岳华山还高三百多米，中国地形西高东低难道就这样得到了证明？

    张艺谋是个鬼才，他当年要不是靠自己的努力与勤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现在还不知道是在哪里的乡村娶妻生子，叼着旱烟袋，望着贫瘠的田野，满脸的皱纹，像如今很多的凡俗父亲一样，在为自己儿女的学费发愁呢。

    呵呵，我提到张艺谋的原因就是想到了他拍的一部电影“秋菊打官司”。我老远就看见了路边巨大的广告牌，写着欢迎到“秋菊庄园”就餐、住宿之类的话。这里就是电影“秋菊打官司”的拍摄地点，电影拍竣后，这些楼堂馆所等道具成了一处不错的旅游景点。

    电影里那个操着一口地道的宝鸡当地土话，非要讨个说法的秋菊活灵活现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裹着花头巾，肤色黝黑，憨厚、善良又异常得执拗，脾性像极了现在的陕西当地土著人。

    青灰色的砖瓦房、简陋的小桥、涓涓的小溪流、高低错落的房舍掩映在青黛色的山前。炊烟袅袅，鸡犬之声相闻，房前屋后挂着的一串串鲜红的辣椒和金黄的玉米棒，谁家的黑狗懒洋洋的卧在小桥边，好一幅陕西西部山区农村的亲切图画！

           想在草地上撒个欢，却又有些不好意思，哈，旁边还有马粪呢！

    这个季节，这里住一晚也就是几十元，还有很多当地的特色小吃。一些旅行社把晚上休息和就餐的地点就选在这个山庄里，倒也不失体验“秋菊”生活的乐趣。我们因为最终的目的地是几公里外的牧场，对“秋菊山庄”就只能是走马观花了。

    穿过一道峡谷，桃花园似的，眼前豁然开朗。公路两边是斜缓的山坡，草坪如茵，绿意盎然。不高的山头林木茂盛，成群的马匹和羊群掩映在草间林后，悠闲自得。

                       掩映在大片胡麻林和草木间的农舍

    偶尔传来一两声马嘶羊啼，夹杂着放牧人的简短吆喝，一片奇异的草原风情画。孩子们显然高兴坏了，喳喳地飞跑着冲向绿色的草原。

    自古以来，这片奇异的土地就是天然的放牧良场，周围绵延群山起起伏伏，却也平缓无险，地下水源丰富，水美草丰，极适合羊群和马群的生存。

    而且，这里的青山很奇怪的在上面三分之一处才长着茂密的树林，而下面三分之二多的平缓的山坡上只长着丰茂的青草和野花，牛羊和马群就散布在山坡上吃草。牧民说这是因为地下水位很高的缘故，在水位线以下只能长草不能长树，否则就会烂根。

    据当地牧民告诉我，以前这里是军管区，兰州军区的军马养殖场就设在这里，外人不得靠近，五、六千匹军马在这里由骑兵专人放养。想想看，那时候，战马嘶鸣，扬蹄奔跑，地动山摇，那是多么壮观、震撼的场面！

    瘦削而脸色黑红的牧民接过我递过去的一支烟，深吸了一口说：“后来归了地方，其他的什么也种不成，还是只能发展养殖业啊……这些旅游的设施，跑马场、滑草场、滑索、射箭场、宾馆等等都是近些年才建起来的……”。

    虽然这些游玩设施都还不是很完善，但是对于身居闹市，丝竹乱耳、案牍劳形的人们来说，这里绝对是放松身心的好去处。

    跑马场上那一匹匹毛色油亮、膘肥体壮的马匹已经让孩子们的眼睛亮了起来，欢呼雀跃地奔去了。整天被禁锢在城市里狭小空间的孩子们其实挺可怜的，我觉得他们被束缚和限制着，有时候连那些在山坡上自由自在散步、呼吸、吃草的羊和马都不如呢！

    儿子骑士般的跨上马，没有丝毫的胆怯和犹豫，得意地勒着马缰绳，对还有些怯生生的女孩子说：“嘿嘿，你上来就没事了，马不咬人的。”

                 马儿呀，怎么这么慢呢，飞驰啊！嘚，驾！

    我拿着相机前后忙着给他们留下骑士的形象，很快的，同行的所有人都在马背上过了骑马的瘾了——当然，有的女士还是强作镇静的，虽然很兴奋，但脸色都被吓得又红又白的了。

    骑在马背上感觉除了自豪和得意之外，还真是多多少少有点担心。我就很担心胯下这彪悍的家伙要是突然野性大发，不听牧马人的指挥，扬蹄发怒，一下子把我摔下怎么办——更可怕的要是我的一只脚还被卡在马蹬里，被狂奔的马拖着跑那岂不就太有损俺高大形象、惨不忍睹了？

                 马儿只吃草不听指挥，怎么办呢？

    ——其实，这完全是杞人忧天，这些训练有素的马匹温顺而有良好的教养，很听主人的口令。儿子他们嫌马跑得慢，也学着牧民的样子双腿使劲地夹马肚子，用手拍打马的臀部，马却理都不理。在跑马场何处该闲庭信步，何处该慢跑，何处要快跑，聪明的马都像是被设计好了程序一样严格执行，连眼珠子都不往其他地方转动一下，组织性和纪律性何其严格也！

    牧马人介绍说这里的孩子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骑术很是了得。后来在傍晚时分，我果然看见骑在马上，吆喝着收马回营的多数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威风凛凛，骑术精湛，骑着一匹快马，飞跑在马群的两侧和山坡上下，草原英雄小儿女啊！羡慕的我儿子他们眼都直了，直呼酷毙了、帅呆了。

    夜色渐渐降临，望过去，灰白色的蒙古包星罗棋布地点缀在草原上，不远的山坡上还有几匹没回马厩的马，有的在低头啃着青草，有的就那样缓缓的踱着马步，轻盈而优雅。不时有人赶着羊群从身边经过，羊群散乱着，“咩咩”地挤着、叫着、轻跑着。

                      黄昏，在蒙古包前

    三三两两的人们在闲谈着话，有当地的牧民，也有背着包、拿着相机好奇的游客。街道两边的烤炉里逸出来烤土豆、烤玉米和烤羊肉的香味儿……傍晚的牧场静谧而又祥和。

    晚上的住宿就在具有草原特色的蒙古包里，价格十分便宜。——当然，这与我高超的砍价手法不无关系，我先和脸膛同样黑红的老板聊天沟通，求同存异，聊得双方相见恨晚般的——你想，这个火候了，他还能忍心宰我吗？

    烤全羊是这里的一道名吃，可是，一来我们一行人消灭不了一整只羊，二来现杀活羊的血腥场面实在令人不忍。我们踌躇再三，在人家的冰箱里找到一块羊排和羊腿烤了尝尝就算了。

                            看我像个烤肉的吧?

    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和主人家一个年纪相仿的小胖墩交上了朋友，居然人模人样地坐在人家的烤炉前烤起了羊排！还别说，儿子烤的羊排配着草原上的野菜，还真好吃，这小家伙就是好吃，也好做吃的。

                要烤三个小时？急死我了，现在就想吃！

    唯一遗憾的就是第二天突然下了雨，而且还越下越大，原计划的滑草等项目不得不取消了。孩子们当然最扫兴，我们在一处射箭棚里一边弯弓射箭一边躲雨，儿子的射术也蛮好，架势居然像模像样的，射中了好几箭！

    雨中的青山、草原更是别有风情。

    一片片一人高的胡麻林在风雨中微微的摇晃着，这就是可以榨油和做麻绳的那种植物，开着淡白色的素雅的花，雨中更显得摇曳多姿。

    抬头望去，乌云流动，山顶树林雾气弥漫，满目野草苍翠欲滴，空气清凉沁人心脾，我拿出所有的衣物穿在身上抵御着轻微的寒气，肚子因此稍微有点疼痛，却还是满心的欢喜。

    雨中的山坡上有五匹马零星分散着，骠悍而倔强地站立着，仍旧不紧不慢地在吃着青草。

    有一匹浑身黑色的马却一直在静静地肃立着，不动，像在思考着，剪影就像优美的雕塑。

    我无端地想起那个酷爱骏马的三毛来，想起小时候看过她的那本书：送你一匹马！

    她早已在天堂了，可她的书还在人世间……

                                                                                                 2007.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