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初恋

在网上看到晏弘的博客“听我乱弹太湖话”，再次勾起我一段关于太湖的回忆。

1962年临近春节时，在附近煤矿工作的哥哥迟迟没有回家。后来知道，哥哥是送他的对象去太湖山里去了。那一年厂矿开始大规模精简，哥哥的对象也被列入精简的名单。在当时人们的印象中，我的老家大通与太湖隔千重山水，哥哥的对象下放回去后，一对年轻人的初恋肯定也就结束了，因此，哥哥这一次的送她，就有一种生离死别的意味。

得知哥哥的消息后，父母由焦急转为抱怨，母亲说，怎么非要找一个太湖佬？这样天涯海角的因缘，还会有什么结果吗？

哥哥在春节的前一天回到家里，果然是一副颓唐至极，痛不欲生的样子。父母对哥哥百般抚慰，并且赶紧托人在街道上为哥哥另寻一个好姑娘家，当即被哥哥拒绝了。直到第三年，哥哥重新带回家一个矿上的女同事，一家人也就慢慢忘记了那个未曾谋面的太湖姑娘。然而我却记住了太湖县，记住了哥哥的这次初恋。那一年我十三岁。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来安庆谋食。不久，太湖的文学青年成立文学社，熊尚志邀请我们前去捧场。由于交通不便，其他人都不愿去，我却一口应承了。这是我第一次亲历太湖，自然也就想起哥哥当年的那次初恋。

哥哥早已过了花甲之年，有很多次，当我们兄弟交谈欢恰时，我都想问问当年他和那个太湖姑娘的事，但终归没好开口。04年哥哥退休后来安庆看我，第二天我就给太湖的余世磊打了电话，说想带家兄到花亭湖转转。余世磊立即安排了。那天我们乘坐的车子刚开进太湖县境，我终于以玩笑的口吻问哥哥，那一年你送别的那个太湖姑娘，记得她是在什么地方吗？哥哥涩笑一声说，好象是一个叫刘羊的乡。我问哥哥要不要去找找看，哥哥说，算了吧，都老了。我知道，哥哥并不是不想见那个太湖姑娘，而是不想再触动四十多年前的伤痛。

现在由安庆走高速到太湖只消一个半小时，即使是从我的老家大通驱车去太湖，也不过半天的时间，但那个年代却似乎隔着千山万水，这看似不可逾越的距离生生地拆散了一对年轻人的初恋，这件事在今天的年轻人看来的确有些不可思议。

我喜欢山，安庆的八县，我跑得最多的是潜山和太湖，好在都是在一条线上，跑起来方便。早几年是张桦陪着我跑，后来是余世磊陪着我跑。1993年我与同事明润从岳西翻越大别山，由太湖弥陀再坐木船去寺前小镇，几乎横穿太湖全境。太湖有我许多朋友，同辈的有熊尚志、张桦、张文鹏等，年轻一辈的有余世磊，陈焱红，而老一辈中有远在北京的人民文学老编辑赵国青。我与朴老最后见面是在1999年4月，我去北京医院见他时，手里捧着一只很大的花篮。坐在窗前沉思的朴老回过头来说：“呵，多美的花呀！”说的却是一口道地的太湖话。

我很喜欢听人说太湖话，我的同事明润一口纯正的太湖话很多人听不懂，我却没有一点障碍。正如晏弘博客中所说，太湖话不仅最具文学色彩，而且也有一种音乐的美感。

对太湖和太湖话的特别情感，不知是否缘于哥哥的那一次未果的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