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极端不好的毛病,写毕了的文字很不情愿重看,因为再看就完全没了信心,觉得哪哪都言不及意,虽然我很清楚一部作品要反复锤炼,海明威就是一个典范,每当写完,他便会挥舞起手中的利斧,砍削文字中横逸斜出的旁枝杂叶,将那些多余的负累之辞一并删除,以清洁文本,最终字字珠玑力透纸背。可我做不到。
当我再度打开第二部小说,一路进行着微调时,发现居然少了厌倦之感,这让我惊诧。究其缘由乃是因了换了苹果电脑后那清晰潇洒的字体让我看着舒服了,以致文字亦变得清爽洁净,于是揶揄自己,原来非属文字写的不好,而是电脑显现的字迹让我颇感不爽,影响了我的判断。
曾有略干朋友笑话我对电脑字体的病态挑剔,我一笑了之。人均有怪癖,我亦然且不讳言。昨日一位喜欢我这一小说的朋友偶然间告我,能买到7折的苹果笔记本,我大喜,当即决定将原预买的1万元左右的笔记本更改为超薄款,因为一个七折此款便亦在我的预算之内了,可最后又被告之现在那边只能85折,我只好沮丧地放弃了。看来凡事都不能高兴得太早,否则真是倍受打击。
我本想着这两天尽快将小说调整后交予出版社出版,无暇再顾及我博上掀起的小小风波,后又觉得多少要回应一二,因为那些争论终究是因我而起。
首先聊聊关于“陶醉”。坦率地说,我从始自终没有陶醉过,只是当我看到有朋友由衷喜欢我的《遇》,我亦会由衷的幸福和快乐,这与陶醉无干,不管别人信不信我的声明,但我是诚实的说我从未陶醉过,原因是我根本无从判断这个我生下的孩子───《遇》是否为一部没有悖离我初衷的好小说。
因此,当有朋友谈及他们的阅后感后,我会在兴奋之余与他们交流。精神交流在今天已属奢侈,但在这里(博客)我却发现了真正可以交流的人,这让我高兴。但我还要强调一点,我绝非是那类“范进中举”的小人,虽然目下的中国盛产“范进”一族,但我对此是高度警觉的。
再有就是关于自信。我们所谓的自信一词是从未被认真探讨过的概念,在这里,我不妨试着将其进行一番逻辑梳理。法国的后弗洛依德主义(亦即后结构主义)大师拉康曾有过一个著名的理论发现,在他的语汇概念中这一发现被称为“镜像理论”,它说的是当一个幼儿初次产生自我意识乃是根据一面镜子(当然,这是它理论假设中的一个隐喻),拉康认为,当这个刚懂事的孩子懵懂地站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从而发现了自己的真实影像时(假设他从未在镜子中见过真实的自己),会产生惊奇(这是我吗?),并由这一惊喜而进入了对自我的认定和确认(我长得是这个样子呵!)这便是自我认知及意识的由来。
由此我们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所谓的自我,是由一个外在于这一自我的“他者“(相当于拉康式的“镜子”)的存在方能被认知的,否则这一自我会始终处在蒙昧之中,因为未经”他者“的比照与限定。这也就使一个做为个体存在的人从中明了一个真理:自我的设定及评估并非完全来自于经验个体,而是在“他者”的存在规定之下而予以完成的(否则自我一词是不能成立的,因为没有”他“何来”我“)。还有一种说法也颇为说明问题,自我是在众多的目光的注视下形成的,因为这一目光或曰凝视其实是在无形中对自我的形成提出一种潜在的“建议”和‘要求“────相当于拉康笔下的”镜像“,通过它,自我获得了社会意识和自身的认识,形成了有效的自我经验,从而融入由芸芸众生组成的庞大的社会,也就是说,”他者“是”我“的规定与尺度,谁都无法逃离,此亦为人区别于动物的一大属性。
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的“自信”,是需要“他者”或他人的鼓励和肯定的,否则自信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我绝不否认我在写作初始时是缺乏足够自信的,因为写小说于我是初次尝试,更何况我写的小说似乎是自我设定的创作范本──一种随心所欲的写作,并非简单地说我仅为了反叛旧有的小说模式而有意为之,我还没有那么自觉,如此写作仅是为了让文字能更好地企及我的内心及表达我所体验到的这个喧嚣的世界。当这一切(小说)经我之手予以完成时,它就必然要面临一次严酷的检验(相当于在法庭上面对法官),读者就是在这一意义上浮现了出来,他充当了我小说的一个“他者”(审判者),由它投射来的目光让我形成自我检测,从而形成对自己的创作有一个崭新的勘探角度。
自信从来不是盲目的,妄自尊大不足取,妄自菲薄亦可笑,所以,我们需要通过交流这一途径来反省和调整自己,以使自己少走弯路,这是我的基本态度。顺便说一句,我在艺术的判断上从来都是狂妄和自信的,其基础来自于我自信自己的人生态度和艺术感觉,但对自己写下的文字又颇为茫然,其缘由是因了一旦进入了创作领域自己便拿捏不准是否准确地表达出了真实的内心和思想,所以我写小说时速度极慢(相反,博客文章却写得飞快,从来是一气呵成),总是一边写,一边停下来换一个陌生的眼光再打量一番,不断地质疑与不断地调整,而且整个写作过程近乎是一种自我折磨的过程,我自嘲此为自虐,但没办法,一旦沾上了一如神祇般的文字,受难便在劫难逃,尽管如今这样写作的人寥若晨星。
最后要说的是我不会在一部作品中忘乎所以地沾沾自喜,这绝非我的风格,我仍会一如既往,对别人的真知灼见抱着谦卑的态度,而且我会争取做到每一部作品都会有所不同,我甚至与友人开玩笑,当我的第二部小说出来后,抹去名字你们定然不知那是出自我的手笔,第三部亦然,我是反对重复自己的人────重复无异于慢性自杀,这是我要时刻警觉且尽量避免的。
昨天,我的一位交了十几年的在报社工作的朋友(他亦为一位文化批评家)与我逛街,在路上他告我,王斌,你是一个与别人不一样的人,你的性格、思想以及对社会的态度都与众不同,你不适合与人合作,因为你不懂妥协,但你适合写作。他说,你已经有自己的文字风格,生活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比如在我看来多么龌龊的人与事,一旦诉诸于你的笔端,你都会宽容和赦免它,并给予善良与温暖的描述(奇怪的是,我为什么不能在生活中做到宽容呢?),赋予了带有你王斌个性色彩的理想,还有就是你能将人物写得准确生动,令人印象深刻。他说你只要坚持你发自内心的真诚地写作,你一定能写出好小说。这对我是莫大的鼓舞。
现在,这么多朋友给予了我充分的鼓励与肯定,即使是批评,也是出自于对我的关怀,我心知肚明,且感恩在心,我知道了,我是有这个天赋将写作进行到底的,朋友谆谆告诫且提醒我的莫要陶醉,莫要迷失,要在自信中寻找更高远的目标,我都会牢记于心,希望我不会辜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