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文化的别样用途
(2023-03-25 08:11:52)大众文化的别样用途
陶东风
有趣的是,笔者最近翻看布罗斯基的《悲伤与理智》,偶然地发现其中关于美国流行文化的一段非常有趣的文字(见该书第一篇“战利品”)。
二战结束后,苏军缴获的德军战利品中,有一批好莱坞作品,比如《魂断蓝桥》《人猿泰山》。“当时是五十年代初,斯大林统治的最后几年,我敢说,仅仅一部《人猿泰山》影片即已为解构斯大林体制发挥了巨大作用,远胜过赫鲁晓夫在二十大上以及二十大以后作的所有报告。”对于这个高得似乎有些离谱的评价,作者这样解释:
一个人只有考虑到我们所处的纬度,考虑到我们那些约束公众和个人行为的严谨密实的寒带思维模式,方能理解这一幕对我们的冲击:一位赤身裸体的长发单身男人(人猿泰山,引注)在茂密的热带雨林中追求一位金发女郎,带着他那只充任桑丘.潘沙之职的黑猩猩以及那根作为交通工具的长藤。除此之外,还有纽约城的景色……还有人猿泰山自布鲁克林大桥一跃而下,于是,整整一代人几乎均选择退出便是可以理解的了。
美国大众文化在苏联发生的对于意识形态和生活方式方面的冲击,与70年代年末80年代初港台大众文化大陆的冲击竟然高度类似!除了好莱坞大片,作者还记录了其他中国改革开放初期年轻人熟悉的那套行头:“第一件事情自然是发型。一刹那间,我们全都留起长发。紧随其后是喇叭裤。唉,为了说服我们的母亲、姐妹、姨妈把我们那些千篇一律的战后黑色胖退库改成当时尚不为人所知的李维斯牌牛仔裤之直裤先驱,我们付出了多少痛苦、计谋和努力啊。但是我们不屈不挠,而迫害我们的人,即老师、警察、亲戚和邻居等,也同样不屈不挠,他们将我们赶出校园,在大街上逮捕我们,他们嘲笑我们。给我们起了许多绰号。”
当然也少不了流行歌曲,比如《诺夫哥罗德的玫瑰》(歌手是朗德尔)。这首流行歌曲竟然引发了布罗斯基这样的感慨:“我常常想,德国人听到这样的旋律后便不会齐步‘向东方’迈进了”。
至于美国的大众文化为什么在当时的苏联发挥这样一种作用,作者这样写道:“我这一代人是站前和战后这些梦工场产品的最忠实观众。我们中的某些人一度成为痴心影迷,但他们迷上电影的原因却或许与我们的西方同龄人有所不同。”
这大概就是作者把这篇文字命名为“战利品”的原因,它倒是呼应了中国学者宗道一在谈到邓丽君冲击波时的那句话:“社会主义时代大学生就这样被资本主义世界的‘黄色歌曲’俘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