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随笔 |
答《中华读书报》记者问(1)
陶东风
一个孤单的研究者
读书报:在接受本报的约请写下这篇玄幻文学批评的稿子后,或者说,在你把稿子放在自己的博客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由此而来的一系列谩骂和风波?
陶东风:没有想到过。我感到很惊讶,因为我自己觉得:写得比较辛苦的、比较花功夫的、学术性比较强的文章,往往没有人关注。当然也不是说这篇文章写得不用心,但是相对来说,时间比较短,文体又比较随意,从学术的角度上来说,我并不把它看成多么重要。
读书报:一次吵吵嚷嚷的风波过后,你现在的感受是?
陶东风:如果说有什么突出的感觉,那就是,我觉得理解我的人比较少。学术圈外的人不去说它了;圈内人会觉得,你写这些东西干吗?还不如多读几部经典,他们总觉得玄幻文学不上档次,没什么研究价值,而且你也不靠这个出名。
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我和所谓圈内人有分歧。玄幻文学的研究价值不在文本上,而是在社会学上的意义上。玄幻文学大体上是属于的大众文化的范畴,其研究价值不取决于文本的内在质量,如深度(包括思想的深度和艺术的深度)、独创性等,而取决于其社会学意义上的认识价值。特定时期的一张邮票,或者一张公车票,一首流行歌曲,也许比莎士比亚更有助于认识那个时代。当然这是极端的说法。但至少表明大众文化研究和审美研究在标准上的差异。文化研究的研究旨趣不是美学的。
闹剧的诞生和新闻的制造
读书报:我看了你的博客,网上的很多留言已经不仅仅限于文学领域的探讨了,而是涉及对你本人的人身攻击和辱骂。包括一些玄幻写手对你的回应,“教兽”、“腐朽”、“村妇骂街”、“侮辱教授这个词”,等等,这是否是你原来想像得到的?是什么使一场文学领域内的探讨变成了人身攻击的闹剧?
陶东风:虽然我对很多人关注这篇文章有点意外,但是,对于他们的用词我并不意外。没有必要太在乎这些,因为我的自信并不建立在这部分人的认可之上,他们的谩骂根本不能动摇我的自信,他们的赞美也不能增加我的自信。另外,谩骂只能矮化谩骂者自己,暴露他们的精神世界的低和小,其他说明不了问题。
虽然部分网民的评论是比较认真的,但是大量的评论是发泄性的。我的感觉是:我很难和网上的那些观点不同的参与者展开认真理性的讨论。大量的网民只是在发泄。当然,这种情绪的产生倒是值得我们认真分析。为什么这些网民会有“泼妇骂街”的强烈的欲望?我想这与谩骂者在现实生活中的压抑、无奈,而且缺乏发泄渠道有关。
那些玄幻文学的铁杆支持者好像还有一种“部落主义”的倾向,一种原始的、非理性的“效忠”:不是认同于真理而是不加反思地追随某个人。很多年轻人把一些玄幻文学作者看作是自己的“偶像”,如果有人对他们的“偶像”指手画脚,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很多人就是带着这样一种情绪在说话。他们对明辨是非不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谁是和我一伙的。
读书报:有媒体将你和萧鼎之间关于玄幻文学的价值之争比作不久前的“韩白之争”,你觉得有可比性吗?
陶东风:相似的地方就是80后一大的回应方式吧。我的感觉80后一代作家也好读者也好,说不得,见不得批评意见。这也许和他们是独生子女有关,心理很脆弱。在开始的时候他们的激进回应方式确实让我有些意外。我一直以为,相比批评家,作家,特别是比较著名的作家,不怎么在乎批评家的看法。比如王朔,他们不会为来自评论界的批评而大动干戈。所以这里边,我觉得有一个可堪玩味的心态,一方面,80后一代,或者说商业化的写作者,一直公开表达对主流评论圈、或者学院知识分子的不屑,用最刻薄的语言贬低他们;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极度渴望来自主流评论界的认可。这或许说明他们对主流批评界的那种怨毒情绪本身就是感到自己被冷落,心理不平衡。这种“既爱又恨”“爱恨交加”的不自信导致了他们的强烈反应。
由于玄幻写作在内容上、思想性上都没有太多的探索,学院式的批评界评价不高也是必然的,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既然你走的是畅销的路子,市场的路子,就应该有被学院派排斥的心理准备。不能通吃啊。
读书报:由此引出一个比较有意思的话题。你认为传媒、大众媒体在这一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陶东风:大众媒体对于我提出了什么问题以及为什么提出这个问题好像并不是很感兴趣,他们感兴趣的是一个新闻事件的制造。值得警惕的是,现在的大众媒体出现了异化的趋势。我觉得大众媒体的主要功能应该是维持社会的正义,提出社会问题,保持对弱势群体的关注,体现公共关怀,而不是发行量本身。当然,在坚持其公共性关怀的前提下,发行量越多社会效益也越高。但是发行量的提高如果建立在社会良知和公共关怀的丧失之上,那就异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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