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觉知
同师共学(1月26日)
成蹊
凤凰卫视的王鲁湘先生今天带领他的节目组来到龙泉寺,对师父和寺院进行采访。天气是格外晴朗,特别有利于户外拍摄,在进寺之前,节目组就已经拍了不少山上的风景。
来德尘居丈室见到师父,师父指着屋后的山峰,笑着说:“您看,我们这里是凤凰岭,寺名叫龙泉寺,龙凤呈祥。而且,福建莆田广化寺在凤凰山,北京龙泉寺在凤凰岭,而你们是凤凰卫视,今天算是到家了。”
王先生也笑着应道:“对,到家了,很有缘。”
之后,远道而来的节目组没有喝为他们准备的茶水,而是主动提出先了解寺院的整体情况。
一行人从德尘居出发,经过金龙桥、银杏树、老大殿遗址、西跨院进入内院,然后折到云水堂的新楼,再回来参观德尘居的图书馆和佛堂。一路上,师父亲自做介绍,王先生一边听,一边细心地观察和感受。银杏树旁,他贴紧树干,静静体味千年古树的气息。内院的阅览室外,他依墙远眺,体会超越红尘的清净。殿堂的佛像前,他恭敬合掌,感受佛菩萨的庄严、慈悲。



走到龙泉寺的山门,王先生注意到庙门比较矮小,师父笑着说:“门矮一点有好处,进来的人要先低头。”在仁爱慈善基金会分拣衣物的房间,王先生驻足良久听取介绍,并特别注意到每包衣物都标明了具体的被捐赠对象,包括其详细地址。对这一点,他后来很赞叹,称这在一般的慈善团体不容易做到。图书馆里,作为一个文化人,王先生特别详细地看着书名,并感叹道:“这些书如果都能看完,学问可不得了。”



回到德尘居的丈室客厅,师父与王先生做了一番有意思的对谈。
王先生提起:“现在很多弘法的电视节目都是凤凰卫视在做,其他国内电视台做得很少。包括请一些高僧到我们的节目中,本身就是弘法。”
师父称许道:“你们开了先河。”
王先生:“这个事情应该广开方便之门,再不做就不太好了。”
师父:“央视10套百家讲堂也常常播些中国传统文化的节目。”
王先生:“只要是佛教节目,在我们电视台都是高收视率节目,关注度很高。我们只要一做预报:下周的节目与佛教有关,收视率就会非常高。”
师父:“那你们可以多做呀。我看你们的刘长乐主席,他也挺开放的。”
王先生:“他本身是很虔诚的佛教徒。”
师父:“整个凤凰卫视也有不少的佛教徒吧。”
王先生:“我们企业的文化就是佛教文化,从上到下都是如此。所以如果要搞佛教台,凤凰是最顺理成章的。”
了解到佛教节目如此受欢迎,又听说佛教对于凤凰卫视有这么大的影响,内心很欢喜。看来,中国佛教的复兴是大有希望,而在此过程中,自己又要如何来努力呢?
师父又说:“要让国外的佛教界了解中国的佛教,就要有人出来弘法。这一方面需要政策的支持,同时也需要媒体的开放。否则,即使你做了再多的事情,如果传播不出去,人家也不会知道。以前的状况,大陆的佛教对于国外的影响力比较弱。但现在随着国家在整个世界地位的提高,提倡弘扬传统文化,佛教文化作为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传播是很重要的。”
王先生:“相对来讲,好像汉传佛教的影响力更弱一些。”
师父:“确实有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王先生:“人才培养也很重要。”
师父:“这方面有一个认识先要调整。过去总是认为人想不开、没有出路才应该出家。实际上出家是为了追求信仰,它本身超越了世俗,是很神圣的。从现实层面来说,出家是要当法师,弘扬佛法,如果素质低,谁会来听?所以过去度僧都要考试,得成绩好才能出家当法师。”

下午,在德尘居佛堂,王先生对师父进行正式的采访。一些山上的义工和周末来参加共修的居士很有福报,可以现场聆听他们的精彩对话。由于拍摄的要求,一半的位置要空出来,所以还有不少居士没办法进入现场,感觉很遗憾。看来,寺院硬件的不断改善还是十分重要的。以下是采访的一些摘录。
王先生问:“佛教的复兴有很多条件,比如寺庙的建设、人才的培养、道风的建设以及社会大众信心的培养等等。在这些方面当中,您觉得复兴中国佛教首要的条件是什么?”
师父:“佛教在中国流传了两千多年,为什么能发展壮大?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中国的高僧大德能够把佛教同中国传统文化相结合,比如儒家和道家文化。其次,还能够把佛教同社会的方方面面相结合,调整自己适应社会的角度,不断去改善。另一方面,中国社会也有这样的包容度,善于接纳不同的文化。佛教经历了文革的间断,目前正在复兴,在此过程中,人才与道风是最关键的。这两者实际上又归结为一个问题,就是要提高教职人员的素质。一个法师的素质够了,知道出家的意义、目的和责任,并且尽到自己的责任,就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宗教教职人员。佛教界要做的事情,是让寺庙里的僧人有足够的时间和条件来学修,并且有人按部就班地引导,这样才有可能培养出一个有素质的法师,来担当时代的重任。”
王先生:“出家的任务其实很艰巨,要放弃世间的欲望和幸福,成为一名合格的可以让人依止的导师。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出家不是一个逃避、避世的行为,而是一个非常积极的追求,不知我这样理解对不对?”
师父:“出家是大丈夫事,乃至比大丈夫的境界还要高。出家要离开父母、兄弟姐妹,要放弃世间学业、事业的成就,为什么能做到这一点呢?这就是靠信仰的力量:信仰三宝,信仰三宝告诉我们的道理,也就是做人的道理。什么做人的道理呢?从空间来说,人仅仅是全人类六十几亿人口的一份子;从时间上来讲,人有前生后世,这一生只是无限生命当中的一个阶段。怎么样从无有界限的时间,和无有边际的空间,来体现人生命的价值和意义,这就是佛教要回答的问题。”
王先生:“您能够出家,是不是有前生的因缘呢?”
师父:“我想应该是有的。当年在莆田广化寺得到了圆拙法师的很多栽培,他老人家曾经亲近过印光大师、弘一大师,是他们两位大德的弟子。我能够有今天,同圆拙老法师有很深的因缘。当然,说不定前世自己也是当和尚。”
王先生笑着说:“说不定前生是个罗汉。”
师父也幽默地说:“我今生当和尚,下辈子可能还当和尚。你现在是主持人,也许下一生还做主持人。”
王先生:“您在广化寺出家,应该算佛教当中哪个宗派呢?”
师父:“圆拙老法师主要是持戒念佛,我在广化寺主要也是如此。印光大师和弘一大师很有风格,弘一大师认真,印光大师老实,所以圆拙法师教导我既要老实也要认真,我也是遵照这样的教导做人、做事。”
王先生:“如果一个人能把这两位大师的优点结合在一起,会很了不起。弘一大师出家之前的人生是那样多彩、丰富,但出家之后持戒是最精严的。而印光老和尚给我的感觉是,具有超人的智慧和坚毅的精神,对人生的根本问题有很深的参悟。”
师父:“印光法师在房间贴了一个‘死’字,也告诉弟子们把‘死’贴在额头上。为什么他常提‘死’字呢?因为佛教讲‘了生死’、‘生死事大’,许多高僧大德也一再告诉我们这个道理。弘一大师,无论是在家时留学、教书,还是出家以后持戒、弘法,都是非常认真。他干哪一行像哪一行,干哪一行爱哪一行,这也是很高的境界。”
王先生:“感觉从他们身上可以了悟很多关于佛教的人生智慧。”
师父:“印光法师虽然在寺院里边闭关阅藏,但对寺庙外的事情,对于国家大事还是很关心的。比如他修了四大名山的志,又如在抗战年间日本人送给灵岩山大正藏,被印光法师拒绝。这个故事是圆拙法师亲自跟我讲的,这也符合佛教的精神——‘为家忘一人,为村忘一家,为国忘一村’。弘一法师则在抗战期间提出‘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所以他们能够成为大师,还是因为有其做人、做事、修行的原则。”
王先生:“看到您书架上摆的书,以律宗和净土宗的居多。往生净土在中国民间的影响很大,而律宗似乎不太为人所熟悉。您认为中国佛教要想复兴,僧人严持戒律是否很重要?”
师父:“从严格意义上来讲,戒律和净土不能独立成一宗。为什么呢?因为各宗派都有很多人求生净土,而八大宗派的出家人都需要受戒、学戒、持戒。如果不学戒、持戒,出家人跟在家居士甚至没有信仰的人就没有区别了。我们要把中国佛教振兴,一方面要重视律制,另一方面也需要为出家人提供好的道场和修学环境。大部分出家法师,出家以后都很忙。不少的庙成为一个公共的场所,旅游业兴盛,游人如织。甚至个别寺院过春节搞烧头香、敲钟,前几年炒得很热,这些都有商业的色彩。所以我的想法,寺院要恢复清净的道场,商业应该退出庙门,否则出家人就很难持戒。”
王先生:“目前一些寺庙收到很多善款,这些财产的管理变成一个难题。而我们的寺庙现在好像变成很难定义的机构,既是宗教团体,似乎又是企业,同时又是慈善机构、教育机构。在这种情况下,善款的运用如何才能做到适当呢?”
师父:“我觉得佛教的寺院首先是佛法僧三宝的体现,其次是出家人修行用功办道的道场,第三是广大信教群众参与宗教活动的场所,也是开展慈善事业的基地,是传播佛教文化的中心,是开展海内外佛教交流的平台,也是中国文化的载体。关于钱的问题,整个中国寺庙大部分还是比较贫穷,有钱的庙还是少。佛教有钱,但与基督教、伊斯兰教比还是微不足道,问题是钱如何来运用,如何来回馈社会。台湾的四大山头有很多慈善、文化的机构,与社会互动频繁。而大陆佛教,出家人大部分关心自己的事,很难有组织、有系统地回馈社会。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我们中国佛协也高度重视。要解决这个问题,我觉得首先要了解社会需要佛教、需要寺院做什么。比如今天上午我们看到仁爱慈善基金会到河北去送衣物、粮食、药品,以及为经济困难的大学生联系资助者。去年我们联系到一个中国在海外的留学生,资助一位比较困难的大学生,两方面的家长和学校的老师都很感动。”

在采访师父结束后,节目组的成员还拍摄了很多寺院其他的镜头,比如僧众上课、上殿等,并采访了两位法师和几位义工,一直工作到很晚。在为节目组送行的时候,师父笑着说:“我们寺院的出家人需要学习你们这种敬业的精神。”

今天来见师父的另外一拨客人也是一样,对于自己所要做的事情很有热忱,令人感动。看到这些世间人工作的热情,对自己也是一种很好的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