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觉知
同师共学(1月23日)
成蹊
今天中午,龙泉寺的几位法师参加了海淀区民宗侨办举办的迎新春团拜会,我也是成员之一。出发前,特意找到这次的领队某甲法师,请求能坐那辆松花江面包车。某甲法师笑着说:“我刚才还正发愁应该叫谁坐它呢,这下可好了:你坐松花江,我们三个坐桑塔纳。”
为什么我不愿坐那辆开起来比较稳、也挺气派的桑塔纳三千呢?也许是因为车太新的缘故,里边那些装饰材料所散发的味道总是让我很不舒服。已经有几次了,坐着它出去晕得不轻,有一次下车还吐了,现在想起来仍心有余悸。所以我宁愿选择看起来比较破,坐起来比较颠的松花江。果然,这一路上的感觉比前几次的经验好太多了,不禁感慨:表面上不起眼,也许有它的好处;漂亮的东西,却不一定适合自己。
每年的迎新春团拜会大都选在同一个地点——一家老字号的清真饭馆。这样的选择,比较能够照顾来参加的回族同胞,其他人也能各取所需。
我们比预定时间提前一会儿来到二楼的大厅,发现里边已经很热闹,大家交头接耳,人声鼎沸。大厅一侧显著的位置,还挂了一个“迎新春团拜会”的横幅。与往年相同,作为佛教界的代表,我们龙泉寺被安排在一个名叫“随缘”的单间,与道教代表桃源观的道长在一起。刚刚进屋没多久,民宗侨办的刘主任以及宗教科的翟科长等人就先后进来问候,可能是因为要过年了,大家都显得喜气洋洋。从他们的介绍中了解到,这次参加茶话会的除了海淀区五大宗教的代表,还有少数民族社区、少数民族代表人士、政协委员以及政府的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
茶话会还没有正式开始,同桌的桃源观道长及政协委员蔡居士也没有到,我们几位先喝着茶水。某乙法师是区政协委员,通过多次开会认识了不少人。他这会儿是最忙的,到大厅和以前的熟人打着招呼、攀谈着,显得很活跃。一会儿,一位戴着穆斯林特色帽子的阿訇进来,笑着跟某甲法师打招呼,并送给某甲法师两本书。原来,应某甲法师的要求,他特别带了两本古兰经过来。后来我一问,才知道这位张阿訇经常上师父的博客,而且评价挺高。本来心里颇有距离感,了解这一点之后好像拉近了许多。
再过几分钟,桃源观的卢道长和张道长也到了。卢道长大概四十多岁,留着短须,外貌比较粗犷。张道长年纪不大,应该不到三十岁,样子很端正清秀。来到位置之后,他们正襟危坐,表情严肃,显得不苟言笑。某甲法师主动和两位道长攀谈了几句,卢道长回答得都很简短,很快又陷入沉默之中。我看着他们的装束和严肃的表情,心里本能地有一种隔阂,但又一想,应该主动了解他们,也算结一个善缘。于是我问:“请教道长一个问题,平常你们都在读什么经典?”
张道长回答我:“有《道德经》、《三关经》、《太上感应篇》等等。”
《三关经》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于是继续请教详情。可惜,他说了几句,我也没有太听懂,只是从他口中了解到这部道教经典是太上老君传给张天师的。
“太上老君”?“张天师”?总觉得这样的名字听起来离自己很遥远。
转念又一想,是不是佛教的很多名词在人们的心目中也是这种感觉?就像师父说的,如果一上来就对没信佛的人讲如何成佛,他总是很难接受。有些时候,只是生活上的关心,只是真诚的笑容,反而是对人最好的帮助。
我想了想,又问:“你们道教分几个教派?”
这次卢道长说:“详细分起来很多,但总的来讲有两大派,全真和正一。”
旁边的某乙法师补充说:“全真派是要求独身的,正一派可以结婚。他们是属于全真派。”
卢道长则说:“当然也可以还俗,这跟你们佛教是一样的。”
这时候,蔡居士笑容满面地进到屋中。她对龙泉寺可是有大贡献,而且也关心佛教的总体发展,算作佛教的大护法了。蔡居士很健谈,有她加入之后,屋内的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
十一点半钟,刘主任致简短的开幕词,茶话会正式开始。我们在厅里没有座位,所以就出来站着听领导的讲话。厅里的人已经坐满了,从装束来看,佛教和道教的出家人当然最为与众不同,再就是伊斯兰教的阿訇有比较明显的标志,其他人则看不太出来。我的感想是,道教的装束给我一种距离感,大概别人看我们这一身僧人的装束也会有相同的感觉吧?基督教与伊斯兰教的神职人员,除了正式的宗教仪式,平常在装束上和一般人区别不大,因此更容易与人达成一片。与其他宗教比起来,佛教要讲究出离,所以出家人剃除须发、穿上与俗人相异的服装是一种保护。可是如何既能够保持出家人的清净本色,又能够让世人更好地接受,这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与往年不同,这次的茶话会力求精简,免掉了各宗教和各界代表的发言,只是由区政协副主席刘恪作了一个简要的讲话。刘副主席的声音听起来很热情,她赞叹了海淀区这一年来的经济发展,也称许今年民族宗教工作取得的成绩。讲话后,她与两位副区长和刘主任一起给大家拜年,祝福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鼠年吉祥、工作进步、合家幸福平安。之后,刘主任又代表民族和宗教界人士对区委、区政府表示感谢。整个领导的讲话和拜年过程只有五分钟,这大概从一个侧面也反映出我们的政府越来越追求高效吧?
今天的菜肴带有明显的清真风味,很多也是老北京有名的小吃。一开始的一个凉菜给大家的印象最为深刻:芥末墩儿。从外表来看,这个菜显得比较清淡,我以为会是比较爽口的那种,所以第一个就选择了它。由于不明就里,一下子就把整个儿的菜墩儿塞在嘴里。一开始还好,没什么特别的味道。可是渐渐地,芥末特有的辣味儿开始向鼻子进攻,而且非常有后劲儿。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一定很是好看。我一边奋力抵挡那股冲鼻的味道,一边祈求: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可别让我当场来个痛哭流涕,或者吐了一桌才好。时间过得真慢,这几口咽得甚是艰难,也十分提心吊胆。总算捱到艰难的战斗结束,发现自己竟然没怎么流眼泪,简直是一种奇迹啊。在亲自尝试以前,真的很难想象这不起眼的芥末墩儿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是否法味也是如此?如果对一个没吃过芥末的人,尽管可以用“辣、冲、呛”等形容词来描述,却没办法让他感受到这些形容词究竟代表什么。同样地,如果不是亲自体证,人们也难以想象佛法文字所代表的慈悲、解脱、清凉的心境。
我这边宣告战斗胜利结束,再看那边蔡居士的战况却不妙。她比我聪明,把“敌菜”分成几股解决,可即便是这样,却好像显得比我更不济。咬了一小口之后,只见蔡居士眉头紧皱,表情僵硬,且迅速拿起一张餐巾纸捂在鼻子上。刚刚有相似的遭遇,对她的感受我是深表同情。
可是奇怪得很,芥末墩儿吃下去没多久,竟然有一种舒畅的感觉产生。尤其是刚才最被自己担心的鼻子,现在却成了最大的受益者。我开玩笑地说,如果谁感冒呼吸不畅,一个芥末墩儿就治好了。有了这种经历,我又斗胆夹起一块儿来,准备再尝试一番。这一次,我也采取“分而治之”的策略,虽然还是十分呛人,但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好像已经不那么难过,反而别有一番风味。我想,如果再多吃几次,说不定自己会喜欢上这个冲鼻的特色菜哩。
“先闻名生畏,后无彼不乐”。很多事情,本来让人感受的是艰难和痛苦,等到习惯了,却带给人美好的体验。可是,这些都是个人的心路历程,没有亲身经历的人总是很难明白。
谈话的过程中,主要是蔡居士讲得最多。一开始谈一些因果感应故事,张道长还插了几句;等到蔡居士说起在佛法实践过程的一些有趣的经历,我们龙泉寺来的当然听得津津有味,可是两位道长就又恢复襟危正坐的状态了。

这是一个多元文化的时代,彼此信仰、经历、背景不同,要想很好理解对方的想法真的很难。“文化为纽带”,作为一个佛教徒和一个出家人,应该如何自处,又应该如何与他人互动,这的确值得自己不断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