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觉知同师共学(11月14日)(上)
成蹊
“受戒易。守戒难。莫将大事等闲看。浮囊渡海须勤护。一念差池全体残。
理胜欲。便安澜。把定从来生死关。任他逆顺魔军箭,凛凛孤怀月影寒。”
——蕅益大师《五戒歌》
很早就在酝酿再去拜访传印长老了,今天终于成行。昨天上午,戒学班同学就在一起作前行,商量见到老法师要问些什么问题。大家把这一段戒学班学习中大家比较关心的问题汇总了一下,并通过短信给师父作了汇报。师父很高兴,回短信说:“所列的问题很好,回来要写博客。”之前,大家问到要注意些什么的时候,师父还叮嘱了四个字:“切忌逞能。”
师父的指导总是言简意赅,耐人寻味。我想,我们自己刚出家没几年,只是沾了师父的光,走到那里都很容易受人礼遇,但实际上自己是“头重脚轻根底浅”,如果再不谦虚谨慎,那就很容易自取其辱,且给师父抹黑了。
约好下午两点钟拜见老法师,大家一商量,觉得午饭后出发太赶了,因为法源寺在南二环外面,我们得从北到南纵贯北京城,如果堵车的话时间不太好把握,于是决定十点多就出发,赶到广济寺用午斋,这样比较保险——跟善知识请益,如果迟到,缘起可不好。
今天天气不太好,下了点小雨,大幅降温,车里很冷。一路上灰蒙蒙的,空气很不好。我们五个同学挤在车里,车里的味道也不大好受,大家都不同程度地有点晕车。不过想想,亲近善知识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跟古人寻师访道的精神相比,我们这点辛苦又算得了什么?想起蕅益大师所说:“千经万论皆磨砻习气之具,习气不除,学问何益?不能亲明师良友,受恶辣钳锤,徒觅几部好佛法,静静闲坐,烧香啜茗而披阅之,此措大学问,尚不可为世间圣贤,况佛祖哉?佛祖可如此悠悠而得,善财、常啼,真千古极拙人矣,何为华严般若之榜样也?”过去总是把学佛当享受,现在知道要慢慢学着在境界上历练。有了正确的知见,身体虽然难受,内心还能保持平静。
好事多磨,十一点四十许,我们赶到广济寺,刚用过午斋,就被告知:老法师下午两点有会,得三点以后才有空。于是我们便先在广济寺略作休息。三点十分,我们适时赶到传老的丈室,老法师见到我们很高兴,亲自给我们沏茶,并笑咪咪地叫我们坐。老法师八十岁了,精神矍铄,举手投足之间所透露出来慈悲谦和之气自然而然就把我们给包围、笼罩、摄受住了。
我们给老和尚顶礼,并献上同学们给老和尚的礼物:一套《憨山大师全集》。长老很高兴地收下了,把书供在佛台上。长老很喜欢明末四大高僧的著述,说这些大德的书应该多印,广为流通。长老书架上就有莆田广化寺出的《莲池大师全集》、《憨山大师梦游集》以及《蕅益大师全集》。长老非常推崇蕅益大师,一提到蕅益大师就充满了喜悦的心情。他说:“《蕅益大师全集》好,学起来很得力,要多印。更古代的书不是不好,但文字比较古涩。蕅益大师的话,句句都是到家的话,没有空话,所以有力;没有一句话不究竟,因为大师的人是究竟的。他的年龄虽然不大,不到六十岁就走了,但却有非常高的成就。”




我们问蕅益大师自称的“名字位中真佛眼”到底是什么样的境界。长老回答说:“这是天台圆教的判法,天台有六即佛的说法,名字位是第二个阶段‘名字即佛’的位次,这个位次的行人已经达到禅宗‘大彻大悟’,或者说教下‘大开圆解’的地步,不过从伏断烦恼的角度,则连伏住烦恼的阶段还没有达到,名字位之上的观行位才是伏住烦恼。”
长老说,从大师的著作来看,很多的内容都是观行位上的内涵,这种内涵如果自己没有真正的做到是无法说得出来的。所以长老认为,名字位的说法还只是蕅益大师的一种谦词,而并非大师本地的风光。观行位伏住见思烦恼,称为外凡。由此向上,进入相似即佛位,也就是圆教的“十信”位,在初信位,断除见惑,七信位断除思惑,这都是圆教所立“内凡”的境界。到了分证即佛位,初破一分根本无明,见佛性证法身,由此步步升进,境界越发高妙,直到究竟的佛果妙觉位。
长老说,从汉地祖师的示现来看,天台智者大师示寂之前向门人称自己的证量是观行位的外凡位,而他的老师慧思禅师则示现登“铁轮”位,也就是相当于圆教相似即佛的十信内凡之位。另据一般的判断,龙女成佛才只是进入初住位,刚刚登入圆教的圣位而已,而初住的菩萨已经能够在无佛世界示现八相成佛了。从这里,长老感叹说,“修行成佛谈何容易,现在的一般人,很多是只能唬住外行的。”
长老接着讲,依他看来,佛学院的课程应该把蕅益大师的著作拿过来专门学习,这样学习四年还远远不够。言谈之间,可以看到长老对于蕅益大师发自内心的承许与赞叹。长老说,他对于教理的了解很多来自于大师所著作的基于天台教理的《教观纲宗》。长老很赞叹天台宗对整个佛陀教法的判教是非常究竟的,现代人做的许多研究固然有其启发性和价值,但因为不懂天台教理,所以往往难以自圆其说。长老由衷地感叹:“如果有蕅益大师这样的人在现代能够出世,中国佛教就一定能撑得起来。”
坐在旁边望着长老,很赞叹长老对于教理信手拈来般的娴熟,同时也感受得到长老对于佛教振兴的深深渴望,那是一种发自内心“不忍圣教衰”的心境。长老很谦虚,挂在嘴边的常常是“我自己没有什么,我只是重复古人的话,古人的话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实际上长老在教内是公认的大德,在戒律、净土、印度学等方面的造诣都很精湛。而长老能有今天的成就,一方面来自于他曾亲近近代的老一辈大善知识(长老曾做过虚云大师的侍者,并克服种种困难记录了许多虚云大师的珍贵开示),另一方面,也来自于他在内心当中有象蕅益大师、印光大师这样杰出的典范。这典范跨越了时空,在长老的内心成为一种强大的支持与激励的力量,这典范好似不灭的灯火,成为一种确定不移的宗仰与前进的方向。曾经听一位法师说,一个修行人走上去,一方面不能堕于排斥他人的“党类”烦恼,一方面又必须有自己的“宗”,这样才能把握住自己难得而短暂的暇满人身,真正走得上去。
接下来我们向传印长老请益在戒律学习过程中遇到的几个问题,其中包括:僧团中如何进行如法忏悔,如何看待由于时代的不同而引起的持守某些戒相所引起的困难;对于一些新时代出家人会碰到的妨碍道业之事,律文无有直接规定,应怎样判罪;以及怎样理解各个部派对于同一条戒相的不同判断等等。对于这些问题,一方面长老根据戒律的内涵做了相应的回答,同时也认为在学戒持戒的过程中,要把握住根本,依照时代的缘起去做相应的符合戒律精神的变通。什么是根本呢?还是在于自己的发心。同一件事,发心不同,结果会完全不一样。如果一心为了三宝而做,一心为了生死而持戒,可以说把握住根本。那么,什么是需要根据时代因缘而做适当的变通呢?比如对于戒律中有关“钱宝”的判定,佛世时有些被认为是钱宝的贵重之物,现在已经不再被人们视为宝了,而现在的贵重物品虽然律中未规定,但也要注意防止贪心。又比如违反常住的作息和其他有关规矩,虽然律里也许没有直接规定,但也要根据戒律里的精神视作犯戒了,当然根据情节和后果的轻重有不同的判法。再比如非时食这条戒,中国佛教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传统,劳作较多或者昼夜精进参禅的出家人不太容易持守此戒,因此中国祖师便对药石有所开缘。
谈到这里,我们问道,蕅益大师不是非常重视非时食这条戒吗,大师是主张要严持此戒的。长老说,蕅益大师对自己的要求是非常严格的,他甚至根据占察忏的结果将自己退为沙弥。蕅益大师实际上是以佛在世的标准来做要求。而我们呢,作为末法时代的凡夫,条件差的很远,一方面固然要有最上的发心,奋起直追,另一方面也可以考虑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在劳作多或者长途跋涉的情况下,找一找戒律中有没有相应的开缘。
长老中间提醒我们在为三宝付出的过程中,不能放掉自己的生死大事,要把做三宝的利他之事和自己道业的修学结合起来。最后,谈到南北传关于传戒模式的一些差别时,他承认我们与南传的一些做法相比还存在差距,比如无法做到依止戒和尚五年学律,他勉励我们说:“你们年轻人要荷担如来的家业,朝着如法如律的方向去努力,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从长老所在的法源寺告辞,去佛协有些事情要办,在佛协的办公室见到了师父。多日不见,他依然是一脸亲切自在的微笑,关心我们拜见传印长老的收获。我们说长老是一个智慧圆融的大德。师父笑着说:“初学的人总是容易执着。你们总想着今天又犯了这条戒,又犯了那条戒,为什么不想一想自己持了那么多戒呢?为什么不随喜自己为常住和三宝的付出呢?”师父也告诉我们:“以后可以去参访更多的善知识。不过,需要自己有一定东西才能去参的。”师父跟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同时也在发短信,后来又翻了一个佛教的杂志,真正有修行的人能够同时做几件事情,这是戒定慧功夫的真实体现。师父又要去为了佛教的事业而去忙碌了,临出门教诫我们:“认真学戒的精神是好的,要培养浩然正气。”
一位对戒律精通的大德,在我的想象之中总该是非常一丝不苟的严峻,尤其是象长老还对以严峻著称的蕅益大师这样推崇。可是,就我所接触的几位持戒大德来看,不论是师父、界诠法师,还是眼前的传印长老,他们都是那样的洒脱自在,圆融无碍。就师父和传印长老关于对于如何持戒的把握来观察,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们都是既重视根本,又能够以对于戒律精神的把握为基础,运用智慧根据时代的缘起做适当的变通。这也完全符合佛陀“随方毗尼,随时毗尼”的精神。这些大德的行持,对于我们是非常好的启发,如何在今天的时代因缘下,将持戒与投身振兴佛法的事业做很好的结合。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