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看她美若天仙

不堪回首最是少年往事

    我13岁那年，国家还处在“文革”灾难中，我终于有机会逃出到处都充溢着阶级斗争狂潮的城市，通过同学爸爸的关系，来到了华北太行山脉深处一个叫做勺缇的小村庄。在那个深藏在连绵大山之中的小村庄里，我经历了生平第一次恋爱。

    她叫小英，年龄和我差不多，瓜子脸，大眼睛，梳着一条乌黑的粗粗的大辫子，辫子上有用红线绳扎起来，上身穿着一身破旧的花棉袄，上面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下身穿着一条同样是打着补丁的黑棉裤，和一双家里做的布棉鞋，总之，是当时农村女孩非常普遍的衣着，看在那时情窦初开的我的眼中，她好美啊！

   我住的地方距离她家不远，去山下挑水时，我本是可以走近一些的路，可我总是有意绕远经过她家，就是为了想能看到她。她家的院子是由一道破破烂烂的土坯墙围起来的，大约有四尺多高，她常常在院里忙这忙那的，我每次经过时，多半时候都可以看到她，有时看到她不在院子里，我就用最慢的速度走，如果还是等不到她出来，心里就特失望，后来想到一个办法，就是每次要走过她家院子前，我就大声的唱歌，我相信她听到我的歌声，一定会出来的，我特别相信她也是喜欢我的，因为我们每次见面时我都能感受的到，我们从不敢直视对方，从来都是彼此看一眼就赶紧低下头，脸上红的发烫，心里也跟打鼓似的狂跳。后来有一天，我终于鼓足勇气，在走近她时，小声问了句；吃了？（那是当时人们见面时最流行的问候语）她小声回答我；嗯。听到她回答我，我狂喜不已，转身一口气冲上村边的小山坡，高兴的跟傻子一样又叫又跳，那是我在那个悲哀的年代里，头一次感到自己无比的幸福。

    再后来，不记得是什么原因，我不得不离开了那个我居住了两个来月的小山村，那天，我如同失了魂般的在小英家附近来回转悠，我极想看见他，然后大胆的对她说；我喜欢你，等着我，我以后长大了，有出息了，一定会回来找你，接你到大山外面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城里去！

    在那以后，我终于有了一次见到她的机会，心中狂跳不已，却无论如何都没有勇气走近她，把我的保证和誓言说给她听。

    我走了，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个埋在大山中的平静的小村庄，结束了这场只对她说过两个字的初恋。

    几年后的一天，我偶然遇到了当年联系我去那个小村庄的那位叔叔，那里是他的老家，他对村里的人都非常熟悉，我向他打听关于小英的消息，他叹了口气，告诉我 - 小英早就死了，在我走后不久，她得了感冒，后来发烧烧死了。我大吃一惊，忙问；那没有治吗？叔叔说；治什么，农村人，头疼脑热的也没人当个事儿，谁知道怎么就给烧死了。

    小英死了，她病了，没有人在意，也没有去治，就那么死了！就那么无声无息的死了！便如她，和千千万万与她同命的“农村人”一样，曾经“无声无息的”活着，又“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夜，我无法入睡，泪水不断的涌出，浸透了枕巾。小英死了，而我，还活着，在那个悲哀的年代里，作为“牛鬼蛇神”的孩子，没有尊严的，一如死去般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