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情那爱唯有天地作证
今生今世只愿生死相随
Ruben(我将他的名字译作:如本)和他的男友Johnson(译作:强森)死去多年了,可我还是会常常想起他们,每次想到时,心里便很难过。说来我与如本和强森相识相交也算是一种缘分,那年我厌倦了大城市的生活,便从美国加州海岸边上的大城市搬到了靠近内华达州的山区,从车行经理,网页主编,变成了以种菇植树为生的农民。到了乡下便要养狗,因为山里鹿太多,它们会毁掉果园,所以需要狗去驱逐鹿群,再加上山里还有狮子,到了夜里也好给自己壮壮胆。养狗就要给狗提供狗房,去买个狗房太贵了,自己做又太麻烦,于是我就在当地的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小广告:a
pet lover just move in, needs a dog house, can pay little money,
but prefer free. Thank you! (
一个宠物爱好者刚刚搬来此地,需要一个狗房,可付少许钱,但希望是免费的。谢谢!)
当天晚上我就接到了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说他那里有一个不再需要了的狗房,欢迎我去拿。这个男人正是如本。
第二天下午,按照他给我的地址,我从雅虎网站上打印出来去的路线图,开了辆卡车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住的地方。如本是个个头不高的白人,看上去三十多岁,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他穿着非常整洁讲究,浅蓝色的西装配了一条乳白色的领带,这在山里十分少见,因为一般住在山里的人大都以务农为主,通常衣着十分随便。和他一接触,我便知道此人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举止言谈很是文雅,一问他在哪里工作,果然不出所料,他是州立大学的助理教授,每次去城里的学校上课,他要开车近两个小时呢。走进屋里,家居摆设很有个性,可以看出来是经过了精心设计。他很健谈,我也健谈,大家一见面就像是老朋友一般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几乎都忘记了我原本是去拿狗房的。
我们聊过一阵之后,他告诉我他的男朋友快回来了,他说如果我不介意的话,可以和他们一起用晚餐,他相信他的男友也会欢迎我的。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的男友?”
居美多年我早已养成了不去打探他人私事的习惯,所以也不去深究,爽快的答应了他的邀请。果然是“说曹操,曹操到”,话音刚落,他的男朋友还真的就刚好回来了,一个高高瘦瘦,也是白人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先是对如本叫了声;亲爱的。两人接吻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热情的和我握手,自我介绍说他叫强森,欢迎我来他们家来做客。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自然已是一清二楚了。我们三人一起用了晚餐,晚餐过后,强森说他在政府某部门作主管,一天工作下来感觉很累,所以非常抱歉他要先去休息了,我与如本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便告辞了。如本帮我将狗房装上汽车,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感叹;想不到在这大山乡下的地方,竟还有如此人才,也为自己交到了两个新朋友而甚是欣喜。
中国人喜欢说;远亲不如紧邻。实在不无道理。搬来这个新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的有了这两个朋友确实感觉着方便多了,有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客气,就或者打电话,或者直接跑过去请教,他们总是很热情的尽力相助,礼尚往来,当我看到他们有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会主动前去帮忙。他们喜欢吃,我也喜欢吃,于是大家常常互相在家里请客。强森做得一手漂亮的法国菜,他说他是从作为法国移民的祖母那里学来的,特别是一道奶油红虾,让我大饱口福,新鲜的太平洋大虾,用上好的红酒泡过,放在明火上快烤后上盘,淋上特殊配制的浓浓的奶油汁,再配上数片比叟叶(pisol,一种有香味的植物),红肉白汁绿叶,美不胜收,吃在口中,更是妙不能言。说来我做中国菜的水平也不低,好汉提起当年勇来,我哥哥结婚那时在家里请客,我作主厨,指挥两个姑姑当帮手,爆炒红烧炆炖熏烤凉拌,以京鲁沪菜系为主,搞能出七十几道菜呢!话说回来也蛮好笑的,不仅我们两家三人的友谊日渐深厚,连我们两家的狗也成了好朋友,以前我们有什么事情需要离开几日,会很发愁人走了,狗怎么办?现在有了这样的好朋友,我们就会彼此照料对方的狗。他们有两只英国牧羊犬,我有两只德国狼狗,我们中有人需要短暂离开之时,便成了狗儿们老友团聚之日,狗儿们活蹦乱跳的显得异常兴奋。
在山里一边种地一边读书,过了几年神仙日子后,终于经济上支撑不下去了,刚好有朋友邀我去他的公司帮忙,于是,我打点行李,准备回去城里过俗世生活了。行前,我打电话给如本和强森,说我去明日去向他们告别,却不料从强森的口中听到一个令我震惊不已的消息;如本忽然病了,而且病的不轻,已经住进了医院。我问是什么病,强森告诉我一个非常专业的医学名词,我听不大懂,好像是身体免疫功能系统方面出了问题,但从强森讲话的悲伤语气中,可以领悟得到凶多吉少。我说我去医院看他,强森说如本现在不想见任何人,我只好拜托强森代我向他问好,祝愿他早日康复。
怀着一颗若有所失,十分怅茫的心境,我离开了山间小镇。先去了旧金山湾区的硅谷,然后又被公司派往上海,去主持互联网站的工作,在互联网时代飞快旋转的科技大潮中,我每日对着电脑屏幕工作十六七个小时,似乎是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了,可在我的心底深处,到了后半夜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是会偶尔想到如本和强森的事情,也不知道如本的病好了没有?他们生活的还好吗?大家毕竟在深山老林里相处过几年的时间,那朋友的情谊又怎是说忘就能忘记呢!
在上海的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事关系常常比工作中遇到的科学问题更难解决,撑了两年后,朋友说既然不赚钱就不要做了吧,我说太好了,我也实在是做的太累了。结束了上海的工作后,我回到美国加州,马上开车去了山里,一是去看看我租出去的房子怎么样了,房客保养的还好吧?二来也是很想知道如本和强森二位的情况,我与他们断了联系快三年了。
房子还是老样子,保养的也还可以,我向房客打探知不知道在小镇上住的如本和强森二人。“你是说那对同性恋吗?”房客问,我说;“是呀,我们可是多年的好朋友呢!”房客叹了一口气,告诉我一个让我简直不敢相信的消息;“他们得了艾滋病,都死了!那个叫如本的前年就死了,那个叫强森的前不久才死的。现在那个房子刚换了主人,我倒很想知道是谁买下了那个房子呢。”
啊!如本死了,强森死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开车回家的路上,我不停的喃喃着,悲哀笼罩着我的思绪。往事如烟,恍如昨日,小镇尤在,友人已逝!想当初我们曾在饭桌上,壁炉前,花园里,一起谈天说地,从政治聊到文化,从中国聊到希腊,从海洋生物聊到环境保护。。。度过多少美好的时光!如本,强森,你们是那么的善良,那么的热情,怎么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走了呢!你们走以前,是否想到过我这个中国朋友呢!你们是那么绝顶的聪明,却为什么也会犯傻呢!我相信你们是知道同性性爱是需要采取保护措施的,可你们为什么就不在意呢!是不是你们爱的太深太痴,认为戴了那个套套便会影响了你们的情感,可你们有必要为了向对方表达自己的爱而去冒那个险吗!我为你们纯真的爱情而感动!可也为你们不智的冲动而痛惜!我知道你们是决定了白头到老的,但你们这样以命相博的爱情,却恰是伤害到了对方啊!
呜呼!朋友走了,永远的走了,痛哉!痛哉!
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朦胧之中,我仿佛看到一只小小的帆船,有两个男人在用力的划桨,那船儿驶向了大海深处,慢慢消失在云雾中,从此没有了踪影,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在意他们去了哪里,他们是去了天涯海角,去追求他们生生死死,不分不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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