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图书》者，不知何人所作也。卢生入海而得是书，遂献诸始皇。书中有言：“亡秦者胡也。”

始皇自以德兼三皇，功盖五帝，故自称始皇帝，后代则以二世三世……为号，欲传帝位于万世乃至无穷也。而始皇之意，犹未厌足于是，实欲长生不老永为皇帝也，欲万寿无疆永远健康以长享富贵也，岂甘将帝位传之后代乎？故令众方士求不死之药不遗余力矣，上山入海求之遍，几欲上穷碧落下黄泉矣。而其巡游天下，非为访察民情也，欲亲见仙人以求长生之药也。正如黄宗羲《原君》中所言：“敲剥天下之骨髓,离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乐。”此固为始皇之隐衷也。而其“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之语，犹“我固为子孙创业也”，亦退而求其次也。拷其私心，可谓弥天大私也。专制使人愚蠢，独裁使人疯狂，由始皇汲汲以求长生，固知其已丧心病狂矣！

及见“亡秦者胡也”数语，始皇能不惊恐万状乎？盖古人称北方游牧民族为胡，故始皇以胡为匈奴也。其万里长城，貌似宏伟壮观，其实乃示秦之虚弱狭隘也。区区一墙，岂能御外敌之入侵乎？二千年来未之有也。故秦之长城告竣，即宣告秦人实乃自守之虏也。

且以中国之大，人民之众，若国泰民安，其孰能灭之？孟子曰：“夫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家必自毁，而后人毁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天下汹汹而不知恤，长子直谏而逐之出，只忧胡人亡我之心不死，乃不知大患原在萧墙之内也。始皇以匈奴为胡，乃不知灭秦者，其子胡亥也。胡亥固为亡国之君，而灭秦者，非胡亥也，非赵高也，非陈吴也，非刘项也，实始皇也！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始皇之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