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钟琴

 

又是一年春草绿，各种野菜也探头探脑地钻出了荒野。干老婆（我经老婆大人批准认的干亲）向我提议说：我们挖野菜去吧！我及时跟老婆汇报后，老婆也很兴奋，说：“星期六上午去挖野菜，下午包水饺！”

于是，我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张周路旁的苗圃地里。干老婆扑到地里就开挖，边挖边兴奋地说：“我现在满眼全是野菜啦！”看到我也说：“我怎么看你也像野菜！”我怕她真的将我当成野菜用铁铲子铲我一下子，于是吓得躲得远远的欣赏苗圃里的玉兰花去了。

老婆只认识苦菜，而干老婆认识多种野菜，所以她们分了工，老婆专挖野菜，干老婆专挖荠菜，兼挖苦菜。我则四处寻觅，希望能发现小时候就采过、吃过的羊角叶。
于是又想起读小学时吃忆苦饭的事来。

记得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事了，我正在博山区公园路小学读三年级。一天，学校领导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个“老贫农”，请他给我们作“忆苦思甜报告”。

那位“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整整说了一上午，他讲的内容我大都忘记了，只记得他说，在旧社会，他为地主扛长工，地主顿顿吃大白馒头就咸鸡蛋，却只给他吃棒子面拌羊角叶的菜窝头。“老贫农”说“地主顿顿吃大白馒头就咸鸡蛋”的时候，我不禁馋得口水暗流，看看左右的同学，似乎也都露着欣羡之色。因此，一向记性不好的我才对老贫农的这句话印象特别深刻，幻想哪一天我也能顿顿吃上“大白馒头就咸鸡蛋”。

大概是想让我们小学生体验一下扛长工的滋味，几天后老师宣布：明天全班同学去附近的原山上采羊角叶，并且每人从家中带一碗棒子面到学校，集体吃顿“忆苦饭”。

羊角叶，状似柳叶，又似羊角，用手一掐，叶茎断面便立刻有白白的汁液溢出，一舔，又苦又涩。那日，我们爬上小顶山，在老师的指教下，不一会儿每人便捋了满满一书包。带回学校后，我们把羊角叶洗了，连同从家中带来的棒子面送到学校的小食堂，然后便饥肠辘辘地坐在教室里，每人拿着空碗等吃“忆苦饭”。

那顿“忆苦饭”的香美真是难以言喻，一个羊角叶菜窝头和一碗拌有羊角叶的棒子面粥，我只几口便入了肚，不一会儿，我们纷纷举手向班主任报告：“老师，我还想吃……”

不知当时老师的心情如何，现在想来，既好笑又心酸。那时候，几乎所有同学的家境都不太好，平时常吃窝头就咸菜，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能大快朵颐，也无非是吃点肉鱼之类。加上那天上山采野菜的劳累和饥饿，反而使“忆苦饭”变得特别香甜。这倒应了古人的话：“晚食以当肉。”

据见多识广的人士说，当年我们将玉米面当作珍馐佳肴的时候，美国人却主要将玉米用作工业原料和用作猪饲料。思之真令人感慨万千。于是我想，仅仅满足于温饱，便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津津乐道，是何等的可怜可悲啊！

如今，生活已变得好多了，我当年所梦寐以求的“大白馒头就咸鸡蛋”，竟成了现在的孩子们所不屑一顾的“忆苦饭”了。而春天吃点野菜，倒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佳肴。

两个老婆挖了一上午，在野地里忙得蓬头垢面。中午请她们下了馆子。吃完午饭，老婆要求再叫上我的一个同学的老婆，她因老公出差而独守空房。我连声同意。于是，我先和三个老婆打了一会儿牌，然后她们便开始忙活着包饺子。虽然劳累，倒也其乐融融。不过吃水饺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当年吃忆苦饭的香甜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