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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园寸草之三——送茶

(2006-02-04 23:52:20)
分类: 人生履痕


  茶,在字典里是有严格界定的,但是在我的家乡,茶,远不是茶的本义,喝一杯白开水,被说成是喝茶,但没经过热处理的生水,虽然也是水,是不能叫茶的。就这一点来说,家乡人的眼里,茶和水的界别就看是否有加热的过程。
  送茶,即是送礼,女婿给岳父母送、外甥给舅舅送,通过几个特定的日期送茶,反映一种对长辈的尊敬,但是这里的茶,过多的指是礼数,并不指某一个具体的物品。一般人家所送之茶中,根据节日的类型不同,品种都有所不同,但不管怎样变化,猪肉、白酒总是主品,,逢端午节和春节,分别添上一种油炸的类似钢筋圆盘样的食物——“虾散”和精果。要说茶,这些都是茶,可见,茶在乡党的眼中,既背离茶的本义,也不确指某一种物品。
  茶,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送和送茶过程中的心绪变化。尤其是女婿给岳父母送茶,往往会衍生出许多亦苦亦乐的事体来。
  我生来愚钝,在读小学时,与一个叫“望芝”的娃娃亲,同学了三载,全班的同学都拿这桩姻亲涮我,我却压根儿不知道哪个梳小辫的是我的“望芝”,现在想来,自己都差点笑掉大牙。后来“望芝”辍学了,我及至初中毕业,都不知道她的环肥燕瘦,更没见过她的眉眼,这可是世界上最大的盲目了啊。但是年龄不饶人,初中毕业了,做娘的死逼着我去给岳父母送茶。虽无奈,但我小就没有长出违抗成命的狗胆。妈说:"不去,人家要说闲话的."老妈也够幽默了,我哪有资本呀,黑得精瘦,细长得象麻杆,岳父让我进门,就算我祖坟有烟可冒了啊。
  从在县城上班的堂兄那里借了一身行头,挽一个竹篓,里面装有几斤肉几瓶酒,一个愣头青,青涩得有些苦味,却被强逼着去做成熟的梦想。裤子长了啊,不碍事的,卷它两扁,上衣可不那么好伺候,由于本人没发身,风乍起,走起路来,上衣里象风箱一样。今天当我看到张嘎子,就想到我当初的滑稽。
  因为事先有约定,岳父家是知道毛脚女婿今天要到的,进得门去,见泰山比我老爸慈祥多了。“亲爷!”声音象一截结实的栗木砸在青石板上,短促而沉闷。
  “亲爷”只是笑,并不作答。我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故障。回家之后,父母问起花絮,当我从实道来后,毫无城府的母亲笑得差点背过去了:“憨东西,你汪(喊意)‘伯爷’就算了,他大你父的。你汪什么亲爷?”
  原来“亲爷”是外人对别人的岳父的俗称,女婿对自己的岳父是不可叫“亲爷”的。我这女婿不仅毛脚,还毛口啊。好在小小女婿,童言无忌嘛,并没留下隐患。
  据说新女婿上门送茶时,大小姨子、嫂子,往往会在你吃饭时下阴手,在盛饭的碗底放上食盐或者过量的辣椒、酱油,让你剩之不可、吃之不能,而她们则在门缝里,看你强吞硬噎得满头大汗时,捂着嘴巴一阵窃笑后,递上一杯水、一条毛巾,不明就里的憨东西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殊不知茶杯里是一杯的盐水。
  轮到我吃饭时,我将筷子从碗中间直插碗底,然后抽出来,,把筷子头放在舌尖上一试,还好,没有异味。这时我仿佛听见“妻”姐在说:这家伙看起来憨乎乎的,还蛮有心计。其实我哪有这种接招的智慧,全是母亲临行前的耳提面命。
  说来好笑,往“亲爷”家送了三年茶,居然没见到我的“望芝”,直到高中毕业后才有三面之缘,可没有听她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后来我到武汉念书了,一段从娃娃就开始的所谓姻缘也就无疾而终了,茶,也自然不必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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