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人生履痕 |
在下固执地认为,渺小的人崇拜别人,就意味着自己跪在人家面前,仰着头颅看人,因此,卑微得不如草民的我,是死撑着不高看人家的。但陕西作家贾平凹我是崇拜之极的,且不说他的文字简洁、生活、诡异,单就他那不回避自己曾经的卑下、无知、猥琐所反映出来的风骨,就足以让人景仰几分,所以我特别喜欢他的《我是农民》,喜欢他说在西安不会上厕所,坐卧铺找不到床号的平实心境。
武汉离我老家不到百公里,不是到武汉上学,七十年代里怕是都不会走到省城去的。朋友周双发把我送到县城,第二天在去武汉的班车上,象背诵高尔基《海燕》那样默记录取通知书上的“入学须知”:“在新华路下车的新生,在航空路坐10路公汽到大东门转15路到广埠屯下车。。。。。。”
在新华路长途客运站下车,没见过世面的我却不知道10路车是如何坐的,茫然而无助,就地周身转一圈,发现有几个售票窗口上,分别标有1——6的序号。真是活见鬼,为什么就没有我要买的10路车的窗口?未必其他窗口可以代售?我壮着小胆走向2号窗口:“买一张10路车的票”,“外面!外面!”
到外面转一圈,哪有卖票的窗口?狗日的武汉人就糊弄老子乡里人!又走到2号窗口:“买一张10路车的票!”声音很硬,心却虚软。
“跟你说了在外面坐!象你妈的个苕!”
这是平生第一次被武汉人骂,骂得刻骨铭心!这些年来与那么多的武汉人打交道、与武汉人做同事,身边却没有一个武汉朋友,是否与“象你妈的个苕”这“汉骂”有干系?我不知道。
因为对专业不感兴趣迟迟没有报到,报到没几天却赶上了系团委改选,居然派给了我一个组织委员。第二天从别人手中接过团费到设在在行政办公大楼的院团委缴纳团费,其间内急进厕所,事毕,却慌了手脚,这白瓷缸的家伙我是第一次见到,白得扎眼,比农村的灶台还体面。一堆排泄物如何清理?机关呢?往上方看,有一瓷缸,旁边有一细线垂下。试试看,往下一扯,哗啦一声,惊悸之中湿了两个半裤脚 。
平凹在城里第一次如厕比我还要见丑,他进得门去,见里面都是一排排的“木柜子”,不见他在农村熟悉的“坑”,以为进错了门,于是扭头就走,门外一看,上面明摆着“厕所”嘛,怎么没“坑”?这时刚好有人从厕所出来,解了平凹的困惑。
七十年代末期,洗澡没现在方便,学校每周开一次澡堂,平时要想洗澡就得到街上找澡堂子,那天和李华文到了傅家坡一家澡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澡堂,因为里面有两个大小不一的“塘”,大塘是泡的,其功能是分解身体上的油脂污物,小塘是净身的。
我进去的时候,大塘里已有人捷身先泡了,我把自己埋进水里,立马又有了儿时“打鼓泅”的感觉。水温不高,血管、毛细管都好象在释放体内的成气,不一会,双手就不自觉地开始在自己可能触摸到的身体上“擀面”。
其他人可能都是些“老水手”,个个眉目轻合,气定神闲,就我这乡里人总是闲不下来,睁着双小眼看西洋景:这些城里人把皮剥了,和我没多少两样啊!凭什么在我们面前总是“苕”来“苕”去的?
我似乎找到了与城里人扯平的感觉,不料正在兴奋,李华文惊喝:“FJM,不能喝的!”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把过去在乡间“打鼓泅”的习惯,迁移到澡堂子了,躺在水里,不时张开嘴巴,甲一口水,再眠紧嘴唇,突然发力,“唆”的一声飙出老远。
很难堪、尴尬,原来城里人和乡下人还是有些区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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