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曾受过牙痛的折磨，直到牙齿被拔掉才能彻底的安心。

    记得皮皮很小的时候，我曾带他看了一次蛀牙，当时他一再哀求我，不要让医生把牙齿拔掉。可我那时自以为是大人了，总是更照顾大人的想法，只是把这当成是小孩的固执。当医生叫皮皮张开嘴的时候，皮皮怎么也不肯配合，直到我安慰说：“只是稍微检查一下而已，不痛的。”皮皮这才忧郁的张开嘴，然后我和医生偷偷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医生麻利的消了毒，一下就把牙齿拔了出来。

    奇怪的是，当时皮皮竟然一点也没有哭闹，只是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仿佛已经默认了自己失败的地位，这反倒是让我感到很过意不去。可一关上家门，皮皮就忽然照得我的牙齿打了一拳，然后跑到自己的房间，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此后，嘴里的那颗牙齿就开始松动起来，而我总忍不住要用舌头舔几下，确认它到底会不会掉下来。如果它摇动得比较厉害，那么我就小心地不再触碰它，唯恐它真的离开我的嘴巴；可若是它纹丝不动，我又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总是要用手抓着轻轻摇晃几下。这样的舔牙逐渐变成了我的习惯，仿佛一个小偷偷了东西，总要不放心的回头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可看过之后又怕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会不会恰恰在检查时又掉落了什么线索，便忍不住再要检查一遍，就这样无休止的重复着。

    后来我开始独自闯荡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阴影总是想把我吞没，而我只能咬紧牙关坚持着。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再舔牙了，只是习惯于像狼一样翻起上唇，把自己的牙齿咬得吱吱响。有时我真担心，会不会就这样把自己的牙咬碎掉，可仿佛总有一种强大的意志迫使自己一定要咬下去。终于，我又碰到了一串让人咬牙切齿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发起高烧来。朦朦胧胧的时候，我看到了皮皮求我不要拔牙的可怜眼神，这让我感到一阵阵的羞愧，然后便是咯吱一声，那颗牙齿终于被咬碎了。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又恢复了舔牙的习惯，只是这回每舔一次舌头上都会套上一圈薄薄的骨片。我一遍遍的舔着，直到把骨片舔完，触碰到一个软软咸咸的凹洞为止。这时我在想，是把骨片吐出来看看，还是干脆一闭眼把它们全都咽下去。最后我想了个折中的方案，找来一方手帕，闭起眼睛把骨片全吐在里面，然后包起来扔进了垃圾箱，这才心满意足的重新睡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过眼云烟，只有嘴里的凹洞和微微痛楚提醒着曾经发生的事情。我知道，过不了几天痛苦就会消失，只有那个凹洞作为一块空虚的纪念碑提醒着我，失去的牙齿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Strongart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