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我的第一个教师节
9月1日开学。
系主任派人找到我说,你赶紧去布置大教室,“准备过节喽!”
那时,我只是一名师范高专的大一新生,我刚懵懵懂懂地报完到,匆匆放下行李,正准备上街专门给平生第一双皮鞋上铁掌呢,却被系秘书叫去领受任务。我们中文系两个班,我被任命担任一班的班长。另一个班的班长是个胖子,傻乎乎地直冲着系主任笑。
瘦小的系主任蜷在沙发里,当他说到准备过节时,我发现他的身体开始扭曲,细小的眼睛里有光一闪闪的,嗓音就变得曲折了不少,轻轻“咳”几下,伸手端起茶杯呷水,我发现他的手指是弯曲的!这让我很吃惊,稍后自以为是地想,大凡学问大的人,都要病歪歪的,兴许是教授们的特征呢。
出得门,我憋不住悄声问胖子,过、过啥节?胖子也懵懂,闷声答我,俺也不知。
无奈壮着胆子问系秘书,他拍着我的肩膀骄傲地说,不,是喊着说:教师节!
胖子显然比我聪明,说,老师的节。这下我明白了,我也附和着说,就是给当教师的人设了个节,就像护士有节,军人有节,工人有节……最后我不知道是如何冒出来一句“有礼有节”的,把胖子和系秘书唬了一跳。
我回宿舍脱下了皮鞋,说实在的,皮鞋磨脚,虽是小疼,却也极不舒服。赶紧换上布鞋,叫上几位新同学,跑进教室去干活。其间,系主任坐着轮椅来视察了几次,他的声音里依然透着激动,陆陆续续又来了一拨拨的人,大嗓门的王教授,白头顶的李教授,带着酒瓶底近视镜的陈教授……似乎都没了我所想象的教授们的矜持。我在想,这节又那么重要吗?
准确地说,我们为了这个老师的节,准备了9天。
再准确地说,我们的开学第一课就是迎接教师节。
每次上课,我们的老师话题总是绕不过教师节,而且有些人还讲着讲着就哽咽。第一次听系主任上课,是师母拉着板车来学校的,然后驻了车再抱着瘦小的系主任一步步登上四楼的教室,把主任小心地放进一把宽大的藤椅里。别看系主任身体不咋得,可课很咋得。他讲他的文革,讲被人关进牢房,讲自己如何在狱中患了风湿病,讲如何被解放,最后他泣不成声,拍着藤椅喊,咱教师站起来了!我们很多人都跟着他哭,尤其是那些女同学,声音抽搐得不成形了。当他又说咱老师要从“臭老九”变成了“香老大”时,我们这些未来的老师都跟着鼓掌。
终于到9月10日了!
老师们都胸佩饭盆一样大的红花,神采奕奕地步入我们的大教室。
系主任来了,师母也来了,师母也带着红花,笑魇如菊。系主任先讲话,讲着讲着师母先哭了,老师们都哭了,我们也跟着哭。系主任尖声喊,是过节呢,咋都哭上了,嗯?他先笑了,于是,大家醒过神来,又都笑,满屋子里的笑声。
印象里,好像没有“礼”,只有“节”。说没“礼”也不准确,我们过节的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大苹果,很甜很甜的大苹果味儿,就一直留在了我的记忆深处,以至于,一提到教师节,我就想到大苹果。如今我已经过了28个教师节,教师的日子好了,我们教育媒体的日子也好了,教师节每年都在翻新样,可我一直忘不了的却还是那个大苹果。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教师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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