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眼前发黑，一个清晰的念头猛然一下冒出来，那个字，黑汗珠子一样，把我的生命砸出个凹槽，“死”！这个比石头还坚硬的字，陡然让我触摸到了黑森森、毛绒绒的恐惧。

我揪紧自己的胸，我似乎再也不忍松手了，我暗暗地想，假如真的要死，那我也有摸着自己的心脏，一下下数着，直到它在熄灭前，风中的灯光一样最后扑闪一下，那我也要捏着渐凉的它，脱离肉体，袅袅飞逝。我抓着它，就如同端着一盏灯，或许还会有重新被点燃的希望，假如我丢弃了它，那我再也不会醒过来，如果我要死了，那首先不可接受的，就是我自己！我怎么能死呢？！

不能死。我告诉自己，当我这样想的时候，那股从不服输的豪气一下又贯满了体内。恐惧渐渐消失，我平躺在床上，放松全身，深呼吸，呼吸、呼吸、呼吸，大口呼吸、呼吸、呼吸。

我有了点困意，但我不敢睡着，我怕这一次睡了再也不会醒来，我睁大眼，想一些事情。我真是没心没肺，这时候才想起想一些事，但我所想的绝对不是什么遗嘱之类。我是想，我这一生还有那么多那么多那么多的事等着我去做，假如我要是死了，这些事谁替我完成？没有谁能替代我，既然没有谁能替代我，所以我必须活着，我活着就这一个理由。就这一个理由还不够吗？

现在想起来，这个理由让我汗颜。难道我活着就为了那些牢什子的破事？假如仅为了这些事活着，那我的生命质量是极度缺乏些意义的。

一个朋友短信说我，别人是离开一所房子去做事，而你是离开一座城市。似乎我生下来，就是为了重复一个主题——在路上。

长期以来，我不曾有过真正的休息，从济南到北京，再从北京到济南，或者从济南到哪里，再从哪里回到济南，我曾经一天之内自己驱车到青岛，再星夜从青岛到济宁，第二天上午从济宁到淄博，下午返回济南。常常一个人在路上，开着车突然莫名地烦躁。我怀疑我的生活，到底有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