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在城里口碑不太好，被认为不注意公共卫生，还爱爬到楼顶讨工钱，前些日子又看到新闻，说在很多地方，集市上的农民一窝蜂地掏上5块钱，钻进破旧的大棚里，看拙劣的脱衣舞表演。批评家痛心地说农民出现了"精神危机"，正生活在道德的沙漠里云云。
   这些看似高尚的评论，事实上却有点儿无耻，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为一些评论家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因为我太了解他们，他们的表现就像一个强奸犯，却大喊着有人摸了女人的手。他们一说起农民就痛心疾首，一写他们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却全忘了审视一下自己的德行，看看要求别人的行为自己能不能做到。他们认为有权利批判别人低俗自己就成了正人君子，殊不知更暴露了自己的道德缺陷。
   精神生活有崇高与低俗之分，艺术也分为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所有人都同时拥有崇高低俗两方面的需求，不论你是城市人还是农村人，也不管你是民工还是评论家，满足头脑与满足身体缺一不可，不承认这一点的不是有病就是极端虚伪。民工爱看大棚脱衣舞城市人不看，并不代表城里人就高尚如柳下惠而民工好色如登徒子，反而恰恰说明民工同志们喜欢的正是人家早就玩儿剩下的。
   看看城市里的老爷们，如果想高尚消费，他们可以去音乐厅听贝多芬，到电影院看黑泽明，可以泡茶馆泡酒吧，可以腐败游背包游。如果要消费点儿低俗的，城市里有舞厅，有发廊，有夜总会，还有洗浴城、按摩院等各色场所；自己家里有小说杂志，有家庭生活片，还可以彻夜上网看网页；如果钞票更多或职位更高，您还可以去新马泰浏览春光，到日本韩国援助旅游，或飞到荷兰法国合法体验一把，然后你们表扬自己说向世界展示了中国公民的新形象。
   而农民呢？在城里干活连大街都不敢上，原来怕被逮走挖沙子，现在怕被人说影响市容；他们的业余生活就是抽烟下象棋打扑克听评书联播。农村农民倒也有高尚消费，他们的高尚消费是看些"蜻蜓点水艺术团"的下乡慰问演出，心情激动地看人家扔下几首"父老乡亲""白发亲娘"一类的假民歌就打道回府，那架势像联合国难民署的直升飞机给难民空降救灾物资；如果有胆大的想低俗一下，就只好提心吊胆地溜进大棚，或像罐头一样成夜挤在录像厅（让人联想起那年"焦作录像厅火灾"里死难的民工）看五块钱的毛片，还要时刻担心派出所的突然袭击。舞厅洗脚城什么的是绝对不敢进，进一次小半年工资可就进去了（如果他们能拿到工资的话）。
　 同样是精神消费，同样是追求快感，同样是宣泄欲望，为什么有人气宇轩昂地进辉煌的舞厅，有人却只能悄悄溜进简陋的大棚？很简单是钱在作怪，五千元与五元消费的巨大差别决定了享受的等级，同时也决定了享受的人是高尚还是鄙俗，掏五千的就有权利指责掏五块的精神堕落，价值迷失。正所谓小色狼诛，大色狼候。
   其实，掏五千的和掏五块也有共同点，那就是都好色，但好色也是一种特权，好色的特权实质是金钱的特权。让有些高尚的人们尴尬而秘而不宣的是，他们和农民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掏五和掏五块都犯法。
   本人拉拉杂杂比较了半天，绝对无意鼓励农民兄弟都理直气壮地去看脱衣舞，我只是想说明，一部分口口声声指责别人低级趣味的城里人也需要照照镜子。潘采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