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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必然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他不是班里最出色的男生,但是好多女生喜欢他。他聪明有趣,常常三言两语就会逗笑一屋子的人。何必然爱跟我在一起,因为我漂亮,因为我说话时爱笑,一笑眼睛也弯弯的,他说像小月牙儿,而他的像镰刀。
何必然说:“俞蔓开,猜个脑筋急转弯呗!一个绿豆从18层楼落到地上,变成啥了?”我知道答案,但我故意说:“切,这谁不知道啊,还是绿豆呗!”何必然兴冲冲地说:“恭喜你,答错了!是红豆,你想啊,从那么高摔下来,不摔出血了变红豆了呀?”
我装着跟他狡辩:“你家绿豆还有血啊!”他怏怏地:“真没想象力,不好玩!”但下一次,还会给我猜这种没大脑的急转弯,比如:“老天爷的女婿是谁呀?”“一个人吃口西瓜低头弯腰啊!”我一概答错。
他摇头叹息:“人说高分低能,今始信焉!聪明的俞蔓开,不是一般的笨!”我偷笑。
我也喜欢他,从他第一次对我说:“俞蔓开,你老爸不是咱们这所学校的校长就好了。那我就可以追你了呀!”开始,我就喜欢他了。
我的纸团打过去,心里是甜的。
如果没有后面的事,或者今天的我与何必然早已是一对尘世里的夫妻,上大学,然后结婚生子。
可是,生活就是生活,你永远无法预料你的前面是什么。你只有盲人般走下去。
何必然的老妈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两个人都在父母的眼皮底下,能做些什么呢?只是想想也挺好的。
需要声明的是,那时我真的是个心地纯洁的女孩,一句脏话没骂过。而且最鄙视那些骂人的家伙。
有一天,我第一次没完成作业,第一次上课迟到,偏偏那一天,何必然塞给我一封信。我懒懒地拆开,看到他写着:
俞蔓开:我喜欢笨笨的女生,喜欢你翘着手跑步像飞的样子……做我的女朋友吧?
我冷笑一声,把信按原来的印叠好,送到老师办公室去了。
老师正愁找不到向校长表现的机会,敢招惹校长的女儿,胆真够肥的了。
很快间操上,处份决定出来了:决定开除何必然!那封情书被公之于众。我看到何必然的老妈低着头,何必然没有来。
我很奇怪老爸怎么会不护着何必然?
4
就是在那时,我学会骂人的。那时我会骂的话很有限,只会骂X她母亲之类的,贫乏得就像我苍白的十七岁。
杨娟,是我们学校里的老师,名声很烂。与丈夫离婚后,她单身一人住在我家的对面楼上。城市越来越像个小盒子,一眼望去,你都能看到邻居家餐桌上添了几道菜。我卧室的窗正好对着杨娟的卧室。除了我,没人注意到这一点。老爸忙着搞政治,老妈忙着她的育人大业,几乎从不进我的卧室。
只有我,华灯初上时,会看到杨娟或是一个人,或是与陌生的男人走进卧室。然后给我上一堂活色生香的生理卫生课。是的,我的性起蒙是从杨娟开始的。
杨娟有个僻好:她问爱用嘴解开男人的第三颗钮扣,样子极媚极性感。后来我从书本上说,第三颗钮扣是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难道她希望得到男人的心?
外面的人偷偷议论她,说她是狐狸精,骚女人。老妈提到她时,一脸不屑的样子。说:“这种人也为人师表,简直就是一条鱼腥了一锅汤!”
老爸也随声附和:“如果有确凿证据,你以为还饶了她?”
老爸真的去找证据了。有一天,杨娟的卧室里出现了我高大挺拔略腆着啤酒肚的老爸的影子。我恨不得挖掉自己的眼睛。我只把窗帘留最小的一条缝,整个人躲在窗帘后面。老爸人前那样义正辞严,那样德高望重,那样谦谦君子,可是,可是杨娟吻着他时,他闭上眼睛,手放在她的胸部,很享受的样子。
杨娟依然用嘴解开了他的第三颗钮扣,她的功夫很到家。我跑到洗手间,天崩地裂地吐,好象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吃晚饭时,老妈傻瓜一样兴冲冲地回来,说今天她班上一个学生一模(第一次模拟老试)考了712分,如果这个成绩参加高考,绝对清华呀!
老爸也准时按响了门铃,衣着整齐,我特意看了一眼那第三颗钮扣,与其它钮扣没有什么区别,看不出它上面留着一个烂女人的唾液。
一顿饭我都在骂麦当娜的放荡,老妈莫明其妙地说:“前一阵你不还说人家那叫性感吗?”
我瞅了一眼老爸,老爸兴致很好。高谈阔论:“现在孩子的兴趣,一日三变,今天崇拜麦当娜要死要活的,明天就又喜欢那个什么罗卜丝了!”
我“当”地放下碗,转身回到自己的小屋。对面,杨娟的卧室一片漆黑。那晚,我站在窗前,用尽了所有能想到,听得到的脏词骂她,也骂虚伪的老爸。
从那时开始,我有了一个爱好,收集各种各样骂人的话。像所有收集一样,收集脏话也很难。我用放学时间,去菜场、去车站,去鱼龙混杂的地方,听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人最解恨的最犀利的骂人的话,然后像作家收集素材一样,仔细地记在小本子上。牢牢记在心里后,便把那页纸撕掉。
没人知道校长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儿有了怎样的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