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一直自诩为热爱动物的人类,但对鼠这种动物,始终爱不起来。
第一次跟鼠亲密接触,是大约上个世纪末,那时候,从美丽的北校搬回到师大西南楼,好像从梦中一下子跌回到现实。西南楼有鼠,我跟另一位老师同住的房间里就窜进来一只。它很坦然,我们俩却对这种同居关系惴惴不安,于是买了鼠房子、药,试图进行不见血的谋杀。
一天,晚饭时间,楼道里,无数小煤油炉冒起炊烟,伴随着锅碗瓢盆之声,我们房间突然响起了一阵歇斯底里的吱哇之声,那鼠,很不幸,被鼠房子的强力胶给粘住了。
跟着响起了更大的吱哇之声,发自我跟同屋女生的口中,我们俩惊得乱蹦,没一个人有勇气去将那只不幸的鼠清理出户。
乱了半天,还是一位同楼道的生物学女老师,戴着塑胶手套正在做饭,真是好样的,她伸出手——戴着手套的,从强力胶上揪下那只还在乱蹦的鼠,坦坦荡荡的走了。
没有勇气过问那鼠的下落,“艺术无用论”悲凉地袭上心头——学电影的我,学中文的她,战战兢兢,拿大扫把将立了功的鼠房子清理出户。
想起这段往事,是前两天07级的几个学生采访我一点关于西南楼的回忆。除了窗外的树,印象最深的就是这只鼠了。
没想到的是,这段上世纪末的往事居然有了下文。
我家里养着两只猫,是我这博客唯一的俩大明星(这话貌似有点不识数),我博客点击率,多数拜它俩所赐,于是人猫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它俩,肥乎乎,肉墩墩,懒洋洋,以笑里藏刀、灭人不见影之势,逐渐蚕食我家中的人类领地,先是床,然后是沙发、桌子……无机体全部拿下,于是,猫眼瞄上了有机物——我本人!我在家里的功能,已经从兼职的猫厨子、猫厕清洁工,逐渐明确为全职的猫沙发和猫板凳,至于是沙发还是板凳,视本人提供的服务而定,膝盖,自然是板凳了,沙发嘛……偶也是称职的。
作为人,自然有点不忿,何况,我辛辛苦苦码字儿写博客,弯腰弓背地拍照片,居然让这俩家伙大出风头,在家里横行霸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人谤猫之风,渐渐在家中流行——
猫厨子常常消极怠工,每每,猫看我起身,巴巴结结比我还快地跑向猫餐厅,我,慢慢悠悠地晃过去:“不是还有嘛?吵什么?”
猫食盆里,有一颗黏住的猫粮。
看《欲望都市》,有个猫饿极了吃主人,女主人公吓得要命。
前车之鉴,怕它们饿极了吃我,只好跳起来去放猫粮,俩猫埋头苦吃。
我:“猪!纯粹是猪!你们还配当猫吗?!”
吃完了,猫洗脸,在窗台上晒太阳沉思。
我,把猫一把揪过来:“吃完了就睡!你们找点事做好不好!没理想!没追求!没目标!没方向!”
家里来了客人,猫躲起来不见客。
我,跟个特务似的到处找猫,找到了就一把拎出来:“跑什么跑?猫是观赏动物!懂不懂?”
猫反抗、逃跑。
我追:“哼!你们!又不干活,又不抓鼠,还配叫猫吗?客人来了,居然还好意思躲起来?!”
…………
如是者再,我,终于重新在家中树立了一点人的尊严!
哼,猫,有本事,你说话啊!
话说那两天,小屁常常蹲在厨房中一动不动,前两年也有过这种情况,结果往往是费了一晚上的劲,逮着一只虫。我喷点药,小屁的乐趣只好改成地对空——改抓蚊子了。
看到小屁又在埋伏蹲防,我,嗤之以鼻:“哼!又去逮虫!”
这次更可笑,蹲防了好几天,连个虫毛也没见着。
那天,接受了学生关于西南楼的采访,讲述了那只鼠的往事,听说西南楼变化很大,感慨着毕竟是21世纪,欣欣然回家。
我一直深爱我四合院的小屋,四扇窗外,全都是树。而且,有着坡形的美丽的砖瓦顶。正是好季节,银杏、泡桐、梧桐、丝棉木,透过黄的绿的叶子,窗子里洒落着闪烁的阳光。照常感慨一番人生,天色刚黑便倒头睡下。太忙,血压升高,于是有了早睡偷懒的借口。
猫真讨厌,一晚上在我身上蹦蹦跳跳!难道当我是蹦床吗?!
蹦起来吼它们一声:奥运会结束了!练蹦床也没用!
倒头再睡。
猫照旧蹦跳,一夜不停。
次日睡到自然醒,猫还在蹦,不过已是强弩之末。
我起来,看到老猫在玩地上一个东西。
猫最爱乱翻东西,有时候,项链断了,珠子找不全,就拜托一下猫,过两天准能看到猫在玩珠子,顺手没收,穿了戴回脖子上。这回,我也以为猫又找出了什么陈芝麻烂谷子来玩。
清晨,没戴眼镜,用一个手指拨了一下,浑身泛起嗖嗖冷气。猫玩的那东西,是软的!
低头凑近点,我的天哪!那东西是有尾巴的!
像上个世纪末一样吓得乱蹦、大叫!
猫们都奇怪地看着我,以为我踩了电门。
在人们的帮助下处理了鼠的后事,发现它的来处可能是天花板,水管附近的一个小洞,四合院的美丽的坡形屋顶,里面是个大竞技场,以前,有只麻雀从那个洞里掉进来,我家小猫蔻小屁因此大过捕猎小鸟之瘾。
塞了水管旁边那个洞,战战兢兢。蔻小屁,猫老肥,对不起了,堵了你们天上掉馅饼的路!
晚上约朋友们来玩,其实是壮胆。
猫们都不怎么躲人,大约抓了鼠,确立了猫身份,长了猫自信。
朋友们打牌。
眼角余光,看到小屁在嚼东西吃。
我,神经病一样跳起来:“小屁!你吃什么?!”
人家在吃猫粮。
人的尊严和神经都像股市一样崩溃了,每天回家,我都谄媚地去问候猫:
“今天,抓鼠了没?”
猫懒洋洋的晒太阳,没一个去厨房埋伏蹲防,颇有大猎人猫冬的风范。
我便放心坐下,猫都齐齐来坐人板凳、睡人沙发。
人性加野性偶尔也会迸发:“你们俩家伙……”
猫立马跳起来往外跑。
我:“回来!回来!不会……又有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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