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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05.07)思如泉涌

(1993-05-07 10:12:19)
分类: 五常谈学术

两年多前,拙作《我是怎样思想的》发表后(见《凭阑集》),一位读者去信《壹周刊》,指我胡说八道,大兴问罪之师。在这件小事上我为了要过瘾一下,就在该刊以「读者来信」作了一个小回应。想不到,这个无足轻重的回应,引起不少读者的大回应,或来信,或电话,给我大声拍掌。

闲话休提,言归正传。我的思想来去无踪,但有可取成果的,其来时思如泉涌,若不把握时机笔录下来,过了一阵子就烟消云散,不知去向矣!替《壹周刊》写散文就是一个例子。很多时,好几天也想不出要写什么,但当时来运到,我会感到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动力,忍不住坐下来,拿起笔——其时也,思如泉涌,一挥而就。

然而,定期交稿确是一个头痛的问题。文思不至,强而下笔的例子多的是。这种被迫出来的文字,充其量只是差强人意,读来味同嚼蜡,不可取也。

写学术性的文章,有一点重要的不同。那就是:文章不须按时交稿。于是,「思」不涌至我是决不下笔的。这样,我的学术文章,劣作甚少。

话说四年前,瑞典的诺贝尔基金会邀请我到那里宣读论文,讨论一下我的经济思想及介绍一下高斯的学说。月复一月的过去了,转眼一年多,我还是没有动笔,瑞典的主事人对我的失望,溢于言表。后来某天晚上,老是睡不着,到了凌晨之时,霍然而起,跑到书桌前坐下,拿起笔,在中文的稿纸上写下了一个英文题目——On the New Institutional Economics——忽然之间,思如泉涌,一口气地写了一迭稿纸,近百页,后来女秘书打字成三十多页,佳作也。

记得一九七二年,我研究了香港的租务管制两年多,发觉所有的经济理论都不能解释,为什么在香港有木屋僭建在屋顶上——所谓「天台木屋」——的楼宇,必定是有租务管制的。我百思不得其解,后来某夜,在莫名其妙的情形下,也是忍不住走到书桌前,写下《价格管制的理论》一题,跟着就是思如泉涌,滔滔不绝。那是我曾经写过的比较重要的论文。

一九六八年发表的《佃农理论》、一九七○年发表的《合约结构与非私产的理论》、一九八三年发表的《公司的合约本质》等等,都是我自己较为满意之作,都是在类似上述情形下而又思如泉涌地写成的。

当然,写这些文章之前,在有关的问题上我想过很长的时间,但下笔时可没有决定自己要说些什么。我感受到的只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动力,促使我忍不住坐下来,拿起笔,替文章下了个题目,首先不知去向地写了一句,然后再写一句,再写一句……写了一两段,就思如泉涌,一发而不可收,而文思也越来越快,笔加速挥动了,初稿上别字连篇也管不着了。我只知道如潮涌至的思想,是要快速地记录下来的,不能有少许的停顿。

在思如泉涌之际,我知道我不可稍事休息,或等到明天才继续写下去,因为经验告诉我,稍为停顿,如泉涌现之思就不知会躲到哪儿去,千呼万唤也难再出来。

知道自己有这样的怪「现象」,我对「思如泉涌」的处理是有所准备的。例如,我喜欢用墨水笔书写,那我就常备六枝同样的笔,每枝储满了墨水。笔要轻,要有同样重量,一枝笔的墨水写干了,就立刻换上另一枝——若笔的重量不同,或要停笔汲取墨水,文思就可能被打断了。书写的纸张是要黄色的——白色的刺眼,对思想大为不利也。

家中的孩子和太太都知道我有这种在霎时间变得像傻佬一名的习惯。他们每当看到我突然间听而不闻,坐下来拿起笔,就知道是什么一回事,一声不响地走开,到「东方之既白」也不会来打搅我的。


后记

六十五岁了。自己的思维能力比全盛时退化了多少呢?这是个有趣的问题,虽然自己不能对自己作客观的评价,但试行衡量一下倒有意思。

以今天在《苹果日报》发表的《经济解释》与二十年前(那应该是全盛期)所写的《公司的合约本质》来比较一下吧。明显退步的有三。一、手起刀落时锋利略逊,退得不太多,但可以察觉到。二、转换角度看同一问题转得比较慢,这点很明显。三、逻辑推理再不能一气呵成,很多时要中止,分段来推。可幸的是,后果似乎还是差不多。

进步的有二。一、对问题重要性的判断升了级。二、分析比昔日客观一点。

最明显的退步,是精力而不是脑力。这退步容易量度,也可信。大约退了一半。昔日我可以坐下来,一口气地用尽四枝墨水笔的墨水;今天用尽两枝也有困难。

如果我对生理的普通常识是对的话,今后进步的会越来越少,退步的会越退越快。思之能不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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