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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05.14)天可怜见

(1993-05-14 10:32:37)
分类: 五常谈学术

两年前我就听到好些俄罗斯的少女在中国的东北部——哈尔滨等地方——过着卖笑的生涯。她们在酒家或卡拉OK等场所,陪伴中国的男个体户喝酒、聊天,赚取一点工资和小帐。

然而,中国话与俄国话格格不入,彼此言语不通,怎能聊天或清谈呢?不问而知,中国的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据说酒外的陪伴是要另外私下议价的。中国大陆的男客,一般说,是出手较弱的顾客。香港及台湾的外商,可以一掷千金,打个两折亦大为不俗也。

最近听说,这些俄罗斯少女南下,在广东一带做起卖笑的生意来。好几年前,我作过实地调查之后,发表了《补鞋少女的故事》,颇获好评。于今听到俄国少女南下的事,也就想故技重施,作一些实地调查。但我因工作关系,和毕竟是「教授」之身,有所不便也。

听说这些从千山万水外跑到中国南部来卖笑的少女,大都很年轻,只有十六、七岁。天可怜见!

十六、七岁的少女,怎会明白卖「笑」是怎样的一回事呢?她们的父母又怎可以容许她们那样做?纵然迫不得已而让自己的女儿离乡背井,卖笑于异邦,又怎可以安心睡得着?

我是个崇尚自由市场的人。我认为任何私人拥有而可以买卖的,都应该被容许自由地在市场买卖。然而,我不愿见到一个社会有成行成市的卖笑市场。这并非由于我的什么道德观念,而是因为我认为卖笑生涯大都是在经济困境中逼出来的。另一方面,我认为若经济环境迫不得已,有卖笑的选择总比没有这选择好。

无论怎样说,听到关于俄罗斯少女远赴中国南方卖笑的故事,使我感到心境难平——要是我年青一点,可能会哭出来。十六、七岁的少女,是应该享受父母之爱,享受家庭之乐。但时运不齐,她们要「八千里路云和月」地远赴言语不通、文化不同的异国卖笑。

一位已故的朋友,名叫嘉素(R.Kessel),是个经济学奇才。他也是个崇尚自由市场的人。一九七四年,某天闲谈中,他告诉我他唯一反对的市场是父母把亲生婴儿卖出去,让买者作科学实验。如果嘉素今天还在,再与我秉烛夜谈,我会告诉他俄罗斯少女的故事,问问他这样的卖笑市场与他当年幻想的婴儿市场,哪一个比较难以接受。

是的,俄罗斯少女的故事使我有很大的感慨。多年以来,她们的祖国自称是世界第一强国,威不可挡。他们自己发明的国民生产数字,雄霸全球。他们是我们共产中国的老大哥。五十年代末期,懂俄语的中国人高人几级,如花似玉的女人呼之即来。那时候,从苏联派来的「顾问」更是威风十足,旁若无人矣!

想不到——又有谁会想得到呢——三十年后的今天,世界轮流转,「老大哥」的娇娇女儿——有谁的女儿不是娇娇的呢——竟然要跑到他们长期以来看不起的国家来卖笑。付钱的个体户或农民,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

我认为整件事情的发生,究其原委,都是邓小平之「过」!可不是吗?中国的开放以及经改,比苏联早了十年:十年人事几番新!今天中国的国民实质平均收入,尤其是在城市的,比起昔日苏联及今天的俄国,高出四倍以上。四倍以上的收入,是足以向四倍以下之邦「买笑」了。

中国的开放是如假包换的。俄罗斯少女要到其它国家不容易,但要到中国来——合法或不合法的——她们自会找到门路。另一方面,卖笑市场能在中国大陆存在,也是开放所致。但据说在今天,这种市场在俄国比在中国「开放」得多,自由得多。

我认为,假若昔日的苏联在今天只懂得开放卖笑市场,而不开放其它,那么在不久的将来,俄罗斯少女在中国的故事,就更会街知巷闻了。

写到这里,夜阑人静,在潮湿的天气中我偶尔听到抽湿机的响声。湿气逼人,呼吸似乎越来越困难了。我把窗子打开,外间一阵冷风吹来,又使我的思维转回到俄罗斯少女的命运上去。在迷惘之中,苏学士的《水调歌头》在我脑中掠过,彷佛感到希望还在人间。且让我在这里把该词最后的几句送给她们吧: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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