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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07)《西江月》的启示

(2005-11-07 13:15:33)
分类: 五常谈艺术

《西江月》是有名的词牌,比较简单的,历代词人大都写过。我个人偏爱的是辛弃疾这一首:

 

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旧时茅店社林边,路转溪桥忽见。

 

稼轩是古往今来最伟大的词人,无话可说,就是我拜服的苏东坡也写不过他。豪情气势横扫古今,稼轩可以细致,可以婉约,可以情深似海。曾经说过,他的词是印象派艺术,比法国的早了七百年。也曾经说过,当我走进园林摄影,想着古人的诗词,脑中最常浮现的是辛弃疾,李清照次之。像美国诗人爱伦坡那样,稼轩的文字使我看到景物。

 

上面的《西江月》看来是随意之作,浅白易懂,没有引经据典,写得潇洒自然,我等凡人是写不出来的。起笔「明月别枝惊鹊」,高不可攀也。「鹊」者,鸟也,「惊鹊」的情况何止千种,怎可以想到「明月别枝」那里去呢?明月别枝当然可以惊鹊,且诗意盎然, 朋友,你可以想得出来吗?辛前辈当时可能想也不用想。天才归天才,灵气归灵气,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可强求。

 

此词的下半阕开头又是神来之笔:「七八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平心静气地衡量自己的伟大本领,下半句我有机会写得出,但「七八个星天外」我的机会是零。想象力是我的思想本钱,但「七八个星天」是另一个层面了。稼轩神奇地由远写到近,从星天到雨山到茅店到溪桥,一挥而就,平仄韵脚无不恰到好处!

 

很久没有写书法了。稼轩这首《西江月》,因为字数不多而又实可爱,写过好几次。最近一次是年多前写给一位搞摄影的朋友(见图)。几天前到他的办公室,见到该六呎宽的作品装裱好了,挂在墙上。我细看自己年多前的书法作品,说:「差点忘记,我还有机会写上去,看来有时间我要再在书法上大兴土木,博一手。」该友问:「为什么你老是那样好胜,样样要跑第一呢?」奇怪他会这样问,因为数十年来在技艺上我是不参与比赛的。于是回应:「如果知道在一门玩意上不可能有大成,我从来不勉强,他人的作品优胜我就欣赏他人的。但如果认为可以走得高一点,作出贡献,不试走上去就不能对自己交代了。」

 

跟他人比赛,少小时常有,胜多败少是因为估计斗不过的我不斗。当年我的手下败将大都是不自量力的小朋友。有些不蠢,明知不敌也来挑战,然后奔走相告,说跟我斗过了,险败,虽败犹荣也。有些偶胜一手,夸夸其谈一番后,怎样也不肯再斗。这些是孩子们的玩意,有趣,但无聊。

 

年幼时与外人斗得多,长大后喜欢自己斗自己,不管外人怎样看。在美国念书时明知依书或依教而答会考得分数较高,但老是喜欢自我发挥,可幸美 国的教授往往重视。如果当年只为拿个博士写论文,举笔之劳,问题是认为自己有本领写出重要的,选择题材就花了三年。

 

 

不知他人怎样算,但自己的算法,是需要有对手的玩意,好比下象棋,是竞争,不斗不成。有些玩意不需对手,好比写文章,但如果比赛有奖赏,兴之所至斗一下也无妨。此外,数之不尽的玩意,既不需要有对手,也不是有奖游戏,假想有对手很无聊。为自己的满足感而要攀高一点,对自己作个交代,怎样看也没有什么不对,只是有时外人以为我要跟他们比赛,要跑个第一,是不容易处理的误解。我通常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旁若无人,视若无睹,开罪了人家。

 

不知他人怎样想,但为了满足自己而独自攀登,是寂寞的挣扎,偶有所获,免不了夸夸其谈,在友侪中炫耀一番。可惜这样做,外人更以为我是在比赛,要争第一了。

 

年多前杨小凯发表了一篇题为《也谈张五常》的长文,盛传一时,对我的学问赞的多,弹的少。赞赞弹弹无所谓,但小凯说了一句我认为是赞外人认为是弹的话。他说我根本不管他人的经济文章说什么。说得对。本科生时不能不管,作研究生管得更多,但博士后就懒得管了。为什么要管呢?博士者,是孔夫子说的「三十而立」。于是你立你的,我立我的,可以互相研讨,但成败得失,除了自己我没有谁需要交代。既没有对手竞争,也没有奖金挂在前头,只是要满足自己,多走一步算一步。今天行内的朋友说我的经济学基础非常传统,但发表的文章却自成一家,非主流也。有什么不妥呢?学问茫茫大海,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既为博士,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要管他家之作。独自攀登,你在旁拍掌我高兴,批评无所谓,但如果我见你还在山脚底,得把口,我替你尴尬。天下间这种无聊之辈多得很。

 

回头说书法,五十五岁拜师周慧珺,到了六十二岁,老师说技术上最困难的用笔我过了关,基础没有困难了。那是七年多前的情况。后来再多次细看老师用笔,衡量自己,不仅认为还有一段距离,而且要达到老师的水平是不可能的事。后来买了一套有一百个书法家示范的影碟,见到他们的用笔不怎么样,书法比我好的存在,但用笔却没有过人之处。这使我意识到用笔比不上老师还有可为。

 

老师之前黄苗子给我上了两课。他说了一句我记得清楚的话,那是书法写到最后是写学问。言之成理,而自己对古今中外的艺术文化下过功夫,还有机会卓然成家,有希望写出一点学问来。少写书法几年,偶一为之,技术略退,但字里行间的学问竟然若隐若现。于是再衡量自己的书法前途,奇怪的结论,是可否写到传世水平还不知道,但达到了可以知道的层面。

 

今天要知道自己的书法可否传世,方法是集中思维,每天写二十张宣纸,写六个月,肯定的答案会跑出来。那是不到四箱宣纸,时间投资不高,但六个月的集中思维是不容易的条件了。奇怪,这种对自己的判断我从来不错,可能是上苍赐予的天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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