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灵魂走失了自己的躯壳(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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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敲开他家的门,他迎过来把你让进客厅。
“我明天早上外出开会,一周后才能返回。所以,才这么着急把你叫来。一会儿女孩和父母会来。你再稍等一会儿。”请你落座后,他一边继续在镜子前刮胡须,一边说。
他刮完胡须,边收拾行装,边跟你闲聊。拾掇利索后,在你身边坐下,随手拿过香烟地给你。
你再次谢绝。
不一会儿,你听见楼梯隐约有脚步声,随即门开了,进来几个人。
你知道是谁来了,就站起身。
他也站起身。
后来,由于某种原因——看来很简单的原因,这件事以失败告终。你当时并未感到意外,因为你分明感觉到,你跟那女孩不可能有故事,丝毫没有感觉。
此刻,她坐在你面前,黑色的大眼睛依旧直视着你,偶尔轻轻一眨。牙白的脸颊,被乌黑长发衬托着。鲜红的双唇依然写着冷艳。如中秋月夜。
“当时你是怎么想的?”她问。“起初不是很希望见面吗?你难道丝毫没有想过,这事可能失败?”
“我当然想过啦。”你答道。“我想,那件事对我而言,成功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应当答应。不是吗?”
“以这种方式,回报那个帮过你的人,未免太过。”她揶揄说。
“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什么?”
“嗯,你在贩卖人口。”
“什么?”
“你在贩卖你自己。”
你们不约而同笑了。
她笑得很美丽,令人惊悚地美丽。你则笑得扭曲了面部。月夜中,世界被笑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把你们笑出来的泪珠,一粒粒从草丛中拾起,她马上扯下一根她的长发。你用那根乌黑柔软,闪着光泽的长发,将你们的泪珠一粒一粒地串起来,制成一副很好看的项链。
你郑重地将它戴在她的脖子上。
你看见她微微闭上双眼,睫毛像两把张开的黑色折扇。
“谢谢。”随即,她重又睁开眼睛,用目光对你说道。
你的确非常感谢那个助了你一臂之力的人,从心里感激,就像你感激你的班主任一样。因为,倘若没有他们,你就不会最终来到这里。
“真的如愿以偿了?”她随手折一朵粉红色的小花,依旧用那种听不出感情色彩的语气问你,微侧着头,长发云堆在一边。
“想做的事情,成功了,便应该称为‘如愿以偿’吧。”你说。
你们仍然并坐在郊外那座坟旁,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眉眼醒目地黑,脸刺目地白,双唇鲜红,如血欲滴。
初春的荒野,已经能看见淡淡的几点绿,几朵粉红色小花,零星地散布坟边。一层纤薄的白雾正飘浮在野地上,阳光虽已渐渐强烈,雾仍迟疑着不肯散去。
“这雾很美。”你说,“若即若离,若有若无;在远处,可看得见;走近去,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你们再次都陷入沉默。很久。直到雾完全散去。
“我觉得,我开始有些同情你了。真的。”她这时扭过头来,温情地对你说。又伸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你的脸颊,慢慢地滑落到你的胸前。
你觉得胸口好似放了块清凉温润的白玉。
“不过,你还是不可饶恕。”她又说。
“难道还不能宽恕?”你问道,略带一丝乞求。“我已自戕,也被你处决过,这还不够?”
她习惯性地向下轻轻扯了扯已盖过膝盖的裙角。你注意到那露在外面的小腿,像她的夜裙一样洁白,泛着细腻的光泽。
你第一次发现,那双美丽的脚没有穿鞋子,鲜红的趾甲如镶嵌在白玉上的红宝石。
“知道凤凰涅磐吧?”她双眼空冥地望向远方,幽幽地说,“西方有鸟曰凤凰,每五百年坠火自焚,而后重生。”
“你是说,我可以再生。是吗?”我问。
“没有生,就没有死;没有死,也就不存在生。这时自然之理。”她没有回答,只是说。
她慢慢站起,乌黑的长发和雪白的衣裙随风飘逸,头微微高抬,以示神圣和高洁,仍旧空冥地望着远方,手指轻捏着那多粉红的小花。
“知道这花儿的名字吗?”
“不知道,请告诉我。”
“叫‘受难之花’。”
“可我分明记得海涅说,受难之花是硫磺色的。”你不解地问,随口诵道,“‘可是,在我安息的坟墓上面开着一朵花,形态非常神秘,花瓣黄得像硫磺,又带些紫色……’”
“硫磺色的花,属于海涅。而这朵粉红色的,则属于你和我。”
你沉默片刻,忽觉有些沮丧。而且,这种心情一旦在心底生出,就一发不收地弥漫开来,化作一团铅色的雾。
“我……不,我们。”你叹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她说,“我们何必要在这个世界忍受苦难呢?而且,我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要忍受痛苦?”
“看见这片坟墓了吧?”她说,“它们的主人也并未得到最终的解脱。我的话——你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你突然发觉你发怒了,于是歇斯底里地大喊,“让这一切都见鬼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