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一支忧伤的青春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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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一支忧伤的青春的歌
——看小剧场话剧《如果,我不是我》
解玺璋
当舞台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演员上台谢幕,观众席上响起热烈掌声,不是那种礼貌式的,而是发自内心的。掌声持续了几分钟或十几分钟,饰演莫默的那个女孩儿一直泪流满面,看得出来她在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努力着要对观众笑一笑,可是总不能成功,因为她还沉浸在角色的规定情境之中。这时我想起焦菊隐对于是之说过的一句话:“要想生活于角色,先要叫角色生活于自己。”
我得承认我被这台戏深深地打动了。从剧场回家的路不算太近,在路上我几次忘了给司机指路。这种感觉在近几年观看小剧场戏剧演出的经历中是极为少见的。这个戏开始并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多多马上就要结婚了,他忽然想起了初恋女友莫默,并且背着未婚妻与莫默幽会。他的同窗、同室好友孙同虽然认为多多这么做对不起自己的未婚妻,但他囿于与多多的兄弟情谊,不愿在女孩儿面前说破此事,直到莫默自己发现多多欺骗了她。
如果到此为止,这个戏很可能只是一个我们见多不怪的一般作品。转机发生在孙同与莫默之间的一场戏,莫默发现多多骗了她,伤心欲绝;孙同想帮她摆脱痛苦,度过这场感情危机,他唱了自己正在写的一首歌《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我不是我,如果鱼儿也能歌唱,我一定会陪在你身旁,不让你忧伤。/如果我不是我,如果树木也能飞翔,我一定会陪在你身旁,不让你受伤。”莫默被他的歌声打动,慢慢平静下来,但这次变故还是狠狠地刺痛了莫默心中最脆弱、最容易受伤的那个部分,她的自卑感,她认为命运总是和她做对,她不相信……这时的她已经迷失在青春的忧伤里。如果那一代人说“我不相信”是因为觉醒,那么莫默的“我不相信”却是因为迷失。孙同承担起“拯救”莫默的历史责任,他希望莫默能给他三十秒,他为莫默导演了一场虚拟的升旗仪式,尽管它简单得近乎游戏,还是让莫默体验到一种实现了自己少年梦想的满足。
其实,哪一代人走过青春岁月不是遍体鳞伤?有人因此玩世不恭,有人因此消极悲观,有人因此愤世嫉俗,有人因此伤心埋怨。但孙同问莫默,既然你有想法,有愿望,有追求,为什么不努力,不坚持,不行动呢?他对莫默不仅仅是安抚,还是激励。他们的相爱恰如心灵感应,擦出了火花,这时他第二次唱起了那首歌,而且唱出了此前一直未能唱出来的那部分:“别难过,我亲爱的姑娘,别让我的世界暗淡无光,我多想让你靠在我的肩膀,可是我不能这样。因为我还是我,就像石头无法绽放,所以我只能远远望着你,同你一起悲伤。/别难过,我亲爱的姑娘,别让我的世界暗淡无光,我多想让你靠在我的肩膀,可是我不能这样。我多想吻去你脸上的泪水,替你抚平你所受的创伤,可是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他们的爱情发生得自然而然,莫默因此找回了青春的勇气和力量。当她穿着绿裙子和高跟鞋出现在孙同面前时,我们相信,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凤凰涅槃”。
故事在继续发展。孙同“拯救”了莫默,却救不了自己。在母爱和世俗的诱惑面前,他似乎只能放弃和妥协。在理想、爱情与现实的利益考量之间,他并不情愿地选择了后者,而且,他确有不得不这样选择的理由。但莫默悲愤地说,我已经看到你十年后是什么样子,为了当官儿,当教授,你还可以找到更多的理由来安慰自己,但你自己的想法呢?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她希望孙同也给她三十秒,她为孙同导演了一场虚拟的演唱会,当孙同第三次唱起那首歌的时候,她选择了悄悄地离开。歌声和观众的掌声终于使孙同看清了他想要的,当然不仅仅是唱歌,还有追求自我选择的自由。最终,他推倒那堵带有象征意味的“墙”冲了出去,他一定想把那个姑娘找回来,更重要的,他先要把自己找回来。
扮演孙同和莫默的两位演员对角色吃得很透,他们的表演不是一种外在的模仿,以及或夸张、或随意的自我展示,他们在舞台上表现出来的,首先是演员与角色在内心情感上的交流与交融,心里先有了这个人物,有了这个人物的内心活动,然后通过一定的动作,把这种内心活动表现出来,所以,他们的表演是生活的、真实的,也是自然的。这个戏所以能让人动容、动情、动心,其原因就在于它有戏,有人,有真情,有诚意。在这里,音乐的作用不只是烘托剧情或舞台气氛,它是舞台上富有生命力和性格魅力的戏剧形象。它的存在为这个戏增添了浪漫抒情的诗意,也让青春的忧伤更具审美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