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经堂的太阳雨

我坐在诵经堂里。早上9时。

这是一个约一千多平方米的露天封闭广场，由铁柱支出了几个固定的棚子。身边没有一个外国人，只有本地的印度人。美国心理人类学在分析了中国、美国、印度教徒的基本心理文化取向后曾经指出：相对于中国教徒的情境中心世界，美国教徒的个人中心世界，印度是一个超自然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个人的基本价值取向反映在与诸神的关系上。宗教生活似乎是整个生活的基本基调。人生正常旅程被规定为“四住期”。也即，以每25年为一阶段。第一阶段“学生期”是0--25岁，是处在学习和奉祀的阶段；第二阶段“家长期”是26--50岁，要养育子女、施行祭祀；第三阶段“林住期”是51--75岁，这时要独自或与妻住在森林之中，以便过着纯宗教的日子；第四阶段“游行期”是76--100岁，这时要在圣地之间乞食兼巡礼。理想的印度教徒是舍离俗世的苦行者。只是大部分印度教徒都不能严格按照“四住期”生活，他们往往就停留在第二阶段了。在印度，人们极其重视祭祀，相信祭祀万能。主要的祭祀有两类：家庭祭，天启祭。天启祭是与求天地的大祭。印度家庭平时的信仰行动更是体现在家庭祭。也就是说，人生的各个阶段如出生，入学，嫁娶，或生活中的重要时刻，从师，乔迁等等，他们都进行宗教仪式，进奉神明。因此，向神祈祷成为印度人生活的一项重要内容。大部分印度人的一天都是以早课开始的。每个家庭中都有不同的神像供奉。一些极端笃信者也会抛弃一切物间繁华，苦行修道，成为莎度。他们来自印度社会各阶层，各个种族。另外的平常人，也会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到圣山朝圣或在生活中有规律地抽出一段时间集中在这样的静修中心诵经冥想，因为这里可以听到圣者讲经，见到智者以请教生活中的困惑。我正是坐在这些平常人中间。他们坐在毯子里，手捧经书，跟着讲台上的教主一起吟唱。领诵的是这里德高望众的教主，一位百旬老人，看上去六旬。印堂宽大发亮，满面红光，嗓音洪亮，头发灰白，眉宇漆黑。他与他的弟子们坐在一个二米见方的小舞台上，面前两个麦克风，接上场上的高音喇叭。台下凉棚里绿毯子上分男女阵，坐着近700人，每个人手捧经书一页页翻着跟诵。专心得一丝不苟。淡漠者有一声，无一声；投入者左手捧经书，右手不时扬上天空释放他的感受。音乐节奏欢快、平和。天空蔚蓝，阳光灿烂，却有飘泼大雨从树叶中倾泻下来。在一片和谐的歌声中，我坐在太阳雨的光点中，心中充满光明与感动。

诵经声中响起手机铃声。身边男士起身，走出凉棚接机。这是一个目光炯烁的男子。中年，50岁上下，神情坚毅。这个凉棚是否是印度惟一不分等级而共处一室共从一事的地方？虽然所有人都身着朴实，但是智慧、身份还是从眼睛的目光，发型的整洁，手指的保养上一览无余。在瑞诗凯诗, 在貌似一切重复的生活中，你感到的不是局外人的单调，而是一种感性的包容。坐在这些陌生人群中间，听着这些只是音节、音符的经唱，我心里充满温暖与平和。思维慢慢游荡着，在过去、现在、将来；在中国、印度或其他国度；在工作、职业、报负；在情感、亲情、爱情；在同事、朋友、合作者中。仿佛生活流中所有卷到的事物都随着思维之波平缓地流淌、穿插、覆盖。走近了，又流远了；相遇了，又离开了。会有阳光，会有云彩，会有雨滴，会有轻风。但都是瞬间之物。它们变幻着，交替着，伴随着你的生活流。人生是流动的，永远新鲜的，永远变幻的。